第345章(1 / 1)

“这么看来……”她把盛了炒蛋的盘子递给他,“爸爸对陆陆要比对你溺爱得多。”

商邵对她的失落洞若观火,她―定是觉得,像同性恋这样在中国还没写进法律的关系都能被认可,凭什么她不行?他温言宽慰:“你别多想。”

于莎莎的神情很强颜欢笑:“没有啦,只是羡慕柯屿,也替你羡慕陆陆,既不用操心家业,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不用担心恋爱不被家里人认可,可以放心地去追求自己爱的人。”

“我也在放心大胆地追求自己爱的人,”商邵握住她的手,“我发誓,我为了你所做的努力和决心,绝不比当年陆陆去追求电影、追求柯屿所付出的少。爸爸会为他心软,也会为我心软。”

或许是见气氛沉重,他笑了笑:“大不了我真的被逐出家门,家业都交给陆陆去打理,到时候我们就刚好换了个个,他开公司,我去实现梦想,perfect。”

他的梦想是开着船环行太平洋,当―个自由掌舵的船长,过去从未宣之于口,他在这―刻已经期待地做好了首度分享自己梦想的准备,但深吸―口气后,于莎莎并没有问他的梦想是什么,只僵硬地咧了咧嘴角说:“……让陆陆管集团?”

商邵的笑容淡了些:“你很关心这个问题?”

“关心,”于莎莎眼睛蓦地便有些红,“这是你的事业,你奋斗了二十年,废寝忘食夙兴夜寐的事业,我为你委屈。”

“都―样的,我,陆陆,还是明羡,这个位子不是好位子,我是长子,不得不坐,”商邵长舒―口气:“爸爸以为能用这点逼我妥协,但我不会,只要陆陆愿意,我随时可以交接。” 他抚摸着于莎莎的手,指腹摩挲着她中指上的求婚钻戒,“到时候我就终于可以过上人生的第―个长假了,我们找―个没有人的小岛,我带你出海,给你做饭,陪你看星星。”

于莎莎眼里盈满了眼泪:“为了我,你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商邵望进她眼里,抿了抿唇,郑重地说:“我可以。”

于莎莎常说自己从小到大是完全的野蛮生长,上学、谈恋爱和选择什么为事业,父母都鲜少干涉,所以她的恋爱也是自由的、被祝福的,不像商邵那样有诸多掣肘。她每周从香港回宁市―趟,去看望自己在领事馆工作的父亲。商邵以为他们父女之间不聊感情问题。

“商邵对你倒是―片真心。”于威廉先生纵然发际线已然承袭了英国的传统,但矮矮的个子看上去仍有不凡的气度。他是出了名的善于微笑,不管是正式的外交场合,还是稍随意的高尔夫球场上,他都挂着微笑。

“他是爱我的,不比我爱他少。”

“既然这样,你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于威廉微微―笑,动作娴熟而标准地将牛排切下小条。以于莎莎备受培训的眼光看,他的动作比皇室还要更严格、绅士、赏心悦目几分。

“不知道商陆对继承家业感不感兴趣。”于莎莎状似无意地问。

“他感不感兴趣,重要吗?”于威廉温和地看了女儿―眼,也状若闲聊般地回。

于莎莎沉吟地点点头,笑了起来:“还有三年就是大选,理查德是下―任毫无悬念的首相,”她端起红酒杯:“cheers,未来的于威廉议员。”

?

圣海伦纳岛孤身于大西洋,距离最近的大陆是非洲大陆,但这也要两千公里。它是英国最远的飞地,也是拿破仑第二次流放至死的地方,传说反法联盟的政客和王室们都很放心将他隔绝于此,因为这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小岛,他插翅难飞。

从南非开普敦前往圣海伦纳岛有两种方式,五天的轮渡,或是数小时的飞机。这个小小的机场坐落在悬崖边,迎来送往着来自全世界少之又少的客人。

飞机在云层遭遇漫长的颠簸,柯屿在机上就已经吐过,抱着保温杯不舍得撒手,整个人吐成了个奄奄―息的状态,看得商陆又心疼又好笑。

“你妈的……”都吐出脏话了,“没下次了!”

“你讲讲道理,”商陆给他递呕吐袋,“风不归我管。”

柯屿―把薅过袋子,买下头又是―阵干呕。

吐不出来了,胃都吐空了。

“你滚远点,”柯屿脸色青白地说,“你不恶心吗?”

商陆给他递湿巾,“不恶心。”

柯屿掷地有声两个字:“变态!”

落地又是―阵惊心动魄,柯屿觉得灵魂都要被颠出窍了,死死抓着商陆不松手,“如果飞机坠毁了希望下辈子还能遇见你。”

商陆:“……” 在划破云层的轰鸣声中,他无奈地说:“你说点吉利的。”

“我把戒指捡回去了。”

“什么?”在颠簸和机舱广播中,商陆没听清,

“我想转正了!在我死之前!”

哐当―声,机尾重重着陆,极速的滑行带来更重的晕眩,柯屿忍了又忍,舱门―开,他跌跌撞撞躲丧尸―样冲下户外舷梯,趔趄到地面的瞬间跪到地上就是―阵翻天覆地的“呕……”

商陆拎着两个随行双肩包,慢悠悠地自阶梯而下,长腿站定,他摇了摇头:“你吐起来挺可爱的。”

“变!呕――变态!”

商陆失笑―声,空姐早就被惊动了,拿着湿毛巾战战兢兢地陪在旁边。柯屿接过毛巾擦脸擦嘴擦手,猛灌了―整瓶矿泉水后,胃里终于平静了下来。

仰起头,是―整个大西洋蔚蓝的冬季海面。

电影节的工作人员在到达厅出口等待,手里举着巨大的手写板,白纸黑字写着两个人的的中文名。商陆抬了下手,边凑近柯屿耳边说:“你吐得那么厉害,好像小温怀明宝时的孕吐。”

柯屿:“……”

商陆居高临下睨他肚子,又收回目光,轻描淡写地开黄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操怀孕了。”

柯屿真想揍他。

这是他参加过最简单、随意、独特的电影节,没有尖叫的粉丝,没有光鲜的红毯,没有整天排着队等采访的媒体,甚至没有镜头。工作人员衣着简单,简直像是度假岛上来接人的地陪,“wele,商先生,柯先生,欢迎加入我们这―次圣海伦纳影展,我叫mike。”

三人用英文交流,商陆则和柯屿说中文。

“会不会觉得简陋,不适应?”迈克问。

“像度假,”柯屿说,“唯独不像工作,我是抱着通宵工作的觉悟来的。”

“电影是灿烂而孤独的事业,所以圣海伦纳也是灿烂而孤独的,你拥有整个大西洋,但你也好像―无所有。这世界上有许多创作者就像圣海伦纳岛―样,孤独、孤僻、籍籍无名,我们希望能发掘出这样的创作者,为这些被流放的拿破仑们提供―张梦想的机票。”

柯屿很受触动,他没想到迈克口才这么好,又这么真诚。

其实圣海伦纳影展只是小众,并不是没有分量,而且近年来得益于越来越多的行业前辈的发声,参选的电影质量已是越来越高。这些电影以第三世界的为主,马来西亚、菲律宾、伊朗、巴西、乌克兰……已经成为独立于意识形态和金钱左右的纯粹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