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品级血统的红刑鸟,这种家伙不该在外围,定是从山的更深处来的……好在不见恐慌之态,也无攻击性, 至少不是兽潮先兆。”
苍凌阑眯起眼, 慢慢地仰起脖颈,视线穿过停着一只只残雪鸦们的植兽秃枝, 盯着那只赤红四翼的怪鸟于圆月下徘徊, 时而仰头尖叫。
她松开刀柄,低声道:“怎么, 玄白,你知道这些异动是为什么了吗?”
玄白:“哑哑。”
苍凌阑:“你说……这两天你感应到了来自高阶飞禽类凶兽的传承召唤?能确定吗!?”
玄白展开那双宽大的翅膀:“哑”
“……”
苍凌阑又盯了上空许久,才低声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一路看过来, 躁动的凶兽只有飞禽类……传承,我怎么没想到呢。”
所谓传承, 乃是某些血统足够高贵,境界足够强大的凶兽所独有的能力,以牺牲莫大的灵流为代价,将其毕生精华直接灌注至子嗣后代的身上。
譬如小狼月刹,刚出生没多久就惨遭灭族,魂魄被封印在石头里百年。可它依旧能口吐人言,习有“深渊乱流”等珍稀的高阶元素技能。这便是幼时接受了传承之故。
一般而言,传承只在亲子之间传递。但倘若某高阶生灵寿命将尽,又无优秀子嗣,便会退而求其次,于同族之中寻找传者;若连同族都找不到,那么便再退一步,寻求同科的凶兽;最最极端的情况,传者候选的范围,甚至能扩展到同类……
而如今,正是发生了最后一种极端情况:有一只强大的高血统凶兽,向薄暮大山内的所有符合条件的飞禽类凶兽发出了“传承”的召唤!
这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召唤,会刺激凶兽躁动。渴望争一争这天大机缘的,自然会向召唤发出的地方接近;同时亦有许多弱小的凶兽会选择退避,以免被争夺传承时爆发的战火波及。
对于玄白而言,此时最理性的做法,显然是压制住躁动的族群,带领一个林子的鸦鸟往外撤离,而后尽可能地压缩捕食范围,静候强者斗争的余波散去。
但是……
苍凌阑看了看收翅停在树枝上的玄白,勾指挠了挠它翅根,叹道:“看来,我们鸦王心气儿不小啊。”
……如果只是为了撤离,总不至于大晚上把她喊过来吧。
玄白:“哑哑……哑!”
“想争传承么,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啊。在这薄暮大山,飞禽类凶兽数之不尽。能掌握‘传承’之法的凶兽,怎么也该有彩玉品级。既是如此奇缘,五六阶修为境界、白银乃至黄金品级血统的凶兽来争夺都不奇怪。而且……”
苍凌阑看向昏暗的大山深处,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在深冬寒夜里化作蒙蒙的白雾,遮去了眉眼。
“很有可能,会有我这样人类御兽师带着战兽参与进来。”
一旦事情涉及到人类,总会变得复杂许多。
哪怕抛开那些变幻难测的势力斗争,只看最最基础的一点:御兽师参战所带来的战兽配合与战术谋划,就足够令局面倾斜。
而玄白只是一只三阶灰土品级的残雪鸦,哪怕现在处于进阶压制状态之下,随时都能升四,但想要争夺传承,还是太难太难了。一个不小心,命都要丢在那边。
何况,残雪鸦这种凶兽,在灰土品级里面只算个中上等,且没有进化资质,终其一生都是只能徘徊在山林外围的弱小乌鸦。
哪怕历尽千辛万苦从无数高血统的飞禽类凶兽中胜出,那只为自己寻找传承者的神秘飞鸟,又真的愿意承认这么一只残雪鸦吗?
想也知道,难如登天。
毕竟,玄白这一辈子,最多也就是四阶了啊。
忽然,她肩膀被轻啄了一下。
“哑。”
玄白正歪着头静静地看着她,那双黑色的眼睛,在月光映照下显出澄澈的清光。
苍凌阑回头,轻柔地摸了摸这只残雪鸦的头。
她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说:“我知道。”
正因为,知道这辈子最多也就是四阶,它才不甘心。它还想飞得更高、更远、更久。
“哑哑,哑哑!”小刀疤激动地叫起来,一如此前将玄白“驱逐”离开大山那时一样,它拍打着翅膀,对鸦王决定奔赴的这场战斗,表现出完全支持的姿态。
苍凌阑拍拍它的脑袋:“小刀疤,照顾好林子。我陪你们大王去大山里头走一趟。”
玄白也在旁边,嘱咐般地连连鸣叫:“哑哑,哑”
……
“尼邪……”
林子的一隅,借着夜色掩护,金红色的虎兽从石头后面探出脑袋。
边境朔城的城防与平城不可同日而语,目纹君在跟踪苍凌阑进城时险些被逮住,只好退而求其次,跑去薄暮大山,盯梢那只残雪鸦。
自从跟踪这个人类以来,所见的每一幕都在冲击它过往的认知。
如自己这般高贵的血统,强大的战力,只要输了重要的对战,都要被主人丢弃在异国他乡,于屈辱中离开。
为何它看中的御兽师,却愿意为一只灰土品级的残雪鸦倾注那么多心血?
不理解,不理解……不理解!
“尼……”
目纹君耷拉着耳朵,咬着尾巴转了两个圈圈,迷茫地看着月亮眨眼睛。
过了一会儿,它再鬼鬼祟祟地从大石头后面探出头去时,看到苍凌阑已经换下在府上赴宴时穿的常服,披了轻甲,背上巨弓与箭筒,英姿飒爽地骑上白鹿,与那只残雪鸦一起往大山深处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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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大山纵横千里,越往深处去,所栖息的生灵越是强悍凶恶。有好几处地域,至今是人迹罕至的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