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苍氏女初来乍到, 妄想只通过看一局对战就说出个一二三来,本就是狂言。如今这局被他们排练得滴水不漏, 哪里还有外人可“指点”的余地?
教习先生甚至心里头生出点负罪感,暗想自己一把年纪,这么欺负一个年轻后生,当着城主的面儿叫人家下不来台,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而程桂花并未察觉有异,只是觉得儿子竟意外地有进益,想来是在盘蛇森林受了打击,知耻后勇。
这样一想,脸上也舒展了不少,频频点头。
正喜滋滋的,却听身旁苍凌阑突然喊了声:“停。”
众人齐齐停手看她。只见苍凌阑不紧不慢地站起,绣眉微紧,张口道:“两位,你们这场斗兽,事先排练过吧?”
话音未落,程玉树和那教习先生,脸上精彩纷呈!
“你,你,”程玉树结结巴巴,活见鬼似的瞪着她,“你休要乱说!”
“乱说?这不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么?”苍凌阑满面莫名,仿佛被当傻子耍了似的。
后面,程桂花目瞪口呆:不是,什么?我也没看出来啊!
“公子这一局之内,自己用的斗兽思路都不一样的。”
苍凌阑道:“方才你这株红冠喰以铁齿起手,是个四平八稳的攻势,等第三个回合燃鹤用起铁翼时,指令突然带有奇巧之风,与这位教习先生的风格暗合。第七个回合、第九个回合亦是如此。难道不是受了点拨?”
三言两语,叫程玉树和教习先生大冬天的出了一身冷汗。
瞧着程桂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教习先生连忙道:“公子勤勉……既是跟随老朽学习多年,日常中学了老朽的斗兽招式,也是难免的……”
程玉树点头如小鸡啄米:“是啊是啊,难免的!”
“可是程公子,我记得在盘蛇森林里,你放出的战兽是有一条刀尾刺鱼吧?”
苍凌阑用下巴点点斗兽场:“教习先生召唤了燃鹤,你干什么不换战兽?刀尾刺鱼属飞鱼科,善控水,你有刀尾刺鱼不用,怎么非要用一株植兽硬啃擅使火元素的飞禽啊?”
程玉树面红耳赤,瞪大着眼睛:“这……我……”
苍凌阑:“所以这分明是个教学局,而且是打完了、经人指导过一遍的教学局的复现。方才公子变招的那几个回合,想来便是受过先生的指导罢?城主叫我来看你斗兽,你就给我看这个?”
听到此处,程桂花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她那不成器的儿发抖:“程玉树,你你个小畜生!真真气煞你老娘也!!”
又大步走上前两句,指着教习先生:“杨先生,你也好得很!本城主平素好吃好喝供养你在府内,金银不曾短缺,平素处处尊敬,今日你竟敢如此糊弄于我……左右!”
侍从立刻围上来,老人家吓得腿一软,扑通跪下连连告饶。
苍凌阑却又道:“城主不必动怒。虽是个演练过的教学局,但也算场正经斗兽,勉强也足够了。”
程桂花刚被自家不成器的儿丢了大脸,头都抬不起来,这时候愕然一愣。
程玉树也傻眼:“足、足够什么了?”
苍凌阑:“指点你。”
说着,苍凌阑脱下外罩的灰银大氅,放在椅子上。又将宽松的衣袖挽了挽,袖口折上去,巧妙地扎了,露出漂亮而有力的一截手腕。
她走到斗兽场上,转身面朝还在发愣的程玉树,竟道:“来,进攻。”
“什么?”
“让你的战兽对我进攻。”
不知何时,就连洒扫的仆人、侍候的婢子,都忍不住停下手中活计,围在远处,看着苍凌阑走上斗兽场。
程桂花早已站了起来,伸着脖子巴望。她自是听说过青龙有一身精绝武技,只不过苍凌阑现今精神力受损,还在调养,且今日并未穿甲佩刃……这,能行吗?
无人知处,一道影子悄然窜上了城主府的屋顶。
“喵尼~~”
金红色的虎兽眨了眨狡猾的眼眸。这目纹君也不知如何摸过进城里来的。它似乎极为熟悉人类的“习性”,竟将这城主府上下护卫全都避开,此刻在那涂成金铜色的飞檐边上趴成扁扁的一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里多了只虎!
斗兽场上,程玉树把牙一咬,道:“红冠喰,用‘恶臭’!”
他也知道苍凌阑是武者,没敢直接用攻击类技能,这是准备用散发浓郁毒臭之气的状态类基础技能,叫对面出个丑!
“呀”红冠喰猛地闭合巨花,里面咕噜咕噜,正酝酿着技能。
苍凌阑却又好气又好笑地摇头,只随意将手一甩,贴身绑在小臂处的短匕飞出,噗地一声刺入红冠喰的花茎处!
“呀呀呀!”
红冠喰吃痛受惊,把身躯一扭,正酝酿的技能憋不住,噗地朝上喷出一大团臭气,就这么尽数扑在程玉树的脸上!
霎时间,这位城主公子的面庞由红转青,由青转白,然后
“呜!”
他双手捂着嘴翻了个白眼,再也憋不住,扑通一声跪在指挥塔上:“呕呕哕!”
程桂花掩面不忍直视:“……”
飞檐上,那只脾性恶劣的目纹君,“尼邪邪邪”地笑得胡须直哆嗦。
“呕哕!……红、红冠喰……快回来呕呕哇啊啊!”
苍凌阑:“公子的斗兽基础学得还算扎实,只是无论是公子还是公子的战兽,均缺乏实战经验。一句话:太懒了,欠锤炼。”
等红冠喰被召回灵界,程玉树已经吐得涕泗横流,快要晕厥过去。程桂花额角直跳,挥挥手让侍从把公子拖下去了。
苍凌阑意犹未尽,又转向杨老教习,道:“这位先生学识丰富,一应变化,均切合《御经》中所记之策略。然斗兽之道千变万化,纸上谈兵终不可取,尚需落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