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凌阑哪顾得上搭理这尊素来古怪的骨头神，她狼狈地跪在地上, 按着太阳穴缓了好半晌，剧痛却依旧不减反增。

“嘶……唔。怎么这么严重……”

苍凌阑疼得眼皮直跳，撑着一口气将灵界里那些植兽的契约依次解开, 先放了它们自由。

“沙沙……”

“沙沙沙！”

不远处，紫晶蝎子们聚集成一个小圈。隐隐能听见两只老蝎子的泣声。

苍凌阑双膝着地, 一步一挪，几乎是爬着过去的。阿尾的晶甲几乎全碎了，残片刺入肉里，一片血色。

纵使如此，它还是吃力地睁开眼，愧疚地轻轻蹭着苍凌阑的掌心：“沙沙。”它又让小主人为它受伤了……

“好了，不慌的啊, 我们都没事。”

苍凌阑低声安抚了两下。她经验丰富, 急救药都是随身带足了的，此时先开了一瓶妙药丹给阿尾吃掉, 又将那些晶甲残片从肉里挑出, 用愈心草叶进行包扎。

处理完伤口，她便想着再开阵纹, 将阿尾召回灵界休养可这一次，精神力才轻轻一动，便带来难忍的剧烈疼痛！

阵纹的轮廓刚一闪就消散了。黑衣少女闷哼一声, 双手撑在地上, 整个人蜷缩着微微发抖。

“呦呦呦！””沙沙！”

阿尾和雪泥同时炸了毛似的叫起来！

“好好好，我不召唤了, 不召唤了……”苍凌阑咬牙挨过这阵。她抬起头，看到残破却宁静下来的盘蛇森林，一时恍惚。

这就是驯化规则的力量……她曾亲眼见过这力量所带来的悲剧，可今日也是驯化规则，让她做成了本做不成的事，救下了她的战兽。

耳畔似乎又回响起董无思在赤坤陵内的悲愤之言。

失去驯化规则之后，御兽师何以护国护家。玄铭灭亡的惨剧，又该如何避免再次上演……

她正是为了寻求答案而离开王都，可如今，自己迈出的这一步究竟是什么，莫非是屠龙者化龙时生出的第一枚鳞片？

这样强大的力量，真的能够彻底从人世间拔除吗？

今后自己又果真能够坚持本心，永不使用驯化规则，做奴役战兽之事吗？

苍凌阑垂下眉眼，一时间，难以言表的疲惫自心中涌起，甚至比身上的疼痛更加令人难忍。

忽然，她撑在土地上的手指触到地表的震动。

大地摇动，植兽的低吟再起。苍凌阑一抬头，却发现好几株乔木科植兽齐齐将躯干拧过来，树冠垂下，分明是在盯着她！

更远处，那些乔木科植兽们去而复返，地表的震动正是由那些滚动的根系造成的。

苍凌阑神色一凛，才意识到自己被这些树木们围了起来。

莫非是……迟钝的乔木科植兽们终于感受到驯化规则断裂后的怒火，要来报复自己的所为？

“哗哗哗哗……！！”

高大的木兽们摇摆枝叶，形成浪潮般的鸣声。

野生的紫晶蝎子们再次吓得一哄而散。苍凌阑忍着浑身的不适跪直起来，左手将阿尾护在怀里，右手按住腰间佩刀。

心中却暗暗叫苦：如今她精神力衰竭，无法召唤战兽，又是这个状态，怕是难办！

“哗哗哗哗……！！”

灵流向木兽们的枝叶间涌去，凝成技能发动的光点。

苍凌阑瞳孔一紧，本能地拔刀出鞘，刀尖向前！

但预料中的攻击却没有来到。

“簌簌……”

“哗啦哗啦……”

树木们低吟着，无数疗愈技能从它们破破烂烂的木枝间摇落，灵流化作一条流转的银河，汇聚向中央的年轻御兽师。

苍凌阑愣住了，她还维持着单手横刀的姿势。

阿尾在她怀里抬起头：“沙沙！”

倒是雪泥，仿佛早猜到会如此似的，不慌不忙地竖起尾巴，骄傲地“嘤”了一声。

“哗啦……”

“哗哗哗，哗哗……”

后知后觉地，黑衣少女意识到这些树木摇动枝叶的声音与此前的混乱、恐慌、狂躁都不同，是柔和而亲切的，仿佛担忧着孩子的长辈们。

万兽生而有灵，这些木兽只是智力低下，却并非无心无情。

她拼命救了它们，谁说它们不知道？

“咕咕~”

“吱吱吱。”

一些居住在森林中的小兽们也探头探脑地凑过来了。乌弹燕、窸窣香草、圈蛇、叶绿蜥、云立鼠……它们半是好奇半是胆怯地围着苍凌阑。

这个雌性人类身上有淡淡的野性气息，是在山林里浸渍了许久的生命才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