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劝行看着那轮阵纹出神了很久。
菩提金榕拒绝与他进行精神力的交融,契约联系也尚未恢复。夫子还是不能知道,为何从来温和的小榕树,突然变得这样仇恨自己,乃至如今明明冷静下来了,却还是要……
“好。”但长久的沉默后,夫子还是颤声道,“若你不愿再与人类相伴……我答应你,为你解契。”
苍凌阑心里难受,轻轻道:“金榕秘境本属学府所有,菩提金榕又是彩玉血统的未来兽王,夫子擅自放走了金榕,回去大先生那里……怎么交代呢。”
宋劝行沉默了片刻,道:“该担什么责担什么责,大先生还能杀了我不成。”
苍凌阑又道:“万一国主也来问罪……”
宋劝行揉了揉她头发:“那就是我的事了。小孩子少操这许多闲心。”
苍凌阑盯着他。
宋劝行只好叹了口气,解释道:“放心,朱烈的九阶御兽师一只手数得过来,只要我仍忠于朱雀大神,国主便不会把我如何的。”
苍凌阑这才不吭声了。天地沉香的效果还在弥漫,她嗅着这片苦香,紧绷了大半日的身体也一点点放松下来。
天亮了,战火平息。金榕和夫子双双无恙,秘境受创也不严重。眼前这一遭……算是平安过来了吧?
暖和的太阳从上面晒着她,金光炫目。苍凌阑觉得有点头晕,抬手挡了一下,又闭了闭眼。
她喃喃道:“雪泥,过来些,雪泥……”
宋劝行正将自己的战兽挨个收回灵界,忽听那只鹿叫起来。他一回头就看见苍凌阑一只手抓着雪泥的角,整个人缓缓地坐倒下去。
“阑儿!”
宋劝行变色,抢过去把人扶住,飞快检查了一番。
苍凌阑没什么外伤,只是连番消耗过度,体力和精力上早都过了极限,心神一松就撑不住了。
她眼神发虚,意识恍惚地道:“想……想回去睡觉……”
宋劝行心中一痛。他将少女凌乱汗湿的发丝理了理,“睡吧,不要紧。”
苍凌阑睫毛颤个不停,疲惫如潮水般压遍全身。
她动了动唇,还有很多话想说。金榕,阴谋,公孙氏的手段,驯化规则……可她已经累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可宋劝行治学多年,何等悟性。亲眼见了契约失效后金榕的种种异样,心中已有了些不详的猜测。
他闭眼长叹,沙哑道:“好孩子……是夫子错了。”
“睡吧,安心歇一歇。待我把秘境安顿好,咱们就该回学府去了。梧桐大比的终场会择日再办,等一切结束之后,我向大先生告个假,陪阑儿回一趟朔城,好不好?去见见小简,叙叙旧,讨一杯你们那的荒桑酒喝……”
苍凌阑慢慢地阖上双眼,松了力气。宋劝行安抚她片刻,便将人从高空抱了下来,放她在大地上躺下,后脑枕着树根。
身下是满满的榕叶,被阳光晒得松软发热,很舒服。
雪泥摇身变小,钻进她怀中。苍凌阑把脸埋在鹿的皮毛里,很快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
不知过了多久,苍凌阑睁开双眼。
不记得做了什么梦,但她是被惊醒坐起来的。
几片榕叶从身上飘落。苍凌阑摸了一下地表,土地上还残留着高阶植兽们交战后的焦痕,周围很宁静,看日头已经是下午了。
“呦呦。”雪泥从她身边抬起头来。
苍凌阑:“乖……这次怎么没休眠啊,守着我呢?”
“呜呜。”雪泥在她手掌底下乱蹭。
“阑儿醒了,身子感觉如何?”
苍凌阑回头,见宋劝行怀里搂了些树果,踩着榕叶走到自己身边。
她问:“我这是睡了……”
“四个时辰多。该饿了吧,来,先吃些东西。”
宋劝行将捡来的果子挑了些好的递给她,自己也掀袍就地坐下:“虚耗成这样,昨儿服食过狂骨散罢?那是董无思最擅调和的灵物,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他。此人实在不可理喻,我回头教训他去。”
苍凌阑偷眼打量他的脸色,见夫子虽笑着,眉宇间却有难掩的倦意。
她咬了一口树果,试探地问:“后来……夫子和小榕树?”
宋劝行沉默了小会儿,倦色更甚。
忽然,一条根须从苍凌阑身后的树根处分出来,扯住宋劝行的衣袖。
“哗哗。”那条根须飞速地摇了摇头,像是很着急的样子,“哗哗……哗哗。”
苍凌阑一愣:“这是……”
宋劝行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把绕在自己手腕上的根须扯下来。
又有好几根的根须攀上夫子的手臂:“哗哗……!”
宋劝行:“你昏睡过去不久,我与小榕树的契约和驯化规则便有了恢复的迹象,现在已经完全如初了。”
苍凌阑一惊,后知后觉地想: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