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铜色根须在她的瞳孔里放大!
苍凌阑下意识屏息,但身体并未传来应有的痛楚,一袭衣袍罩住她的视野。还没反应过来,温热的液体就从前面飞溅而起,直接泼了她一脸!
“夫子!!”
原本处处尖啸的根须巨穴,突兀地静止了。
不再有声音,不再有动作。
苍凌阑心跳都停了一瞬。扑鼻的血腥中,那道人影摇晃着跪倒在她的面前。
“别……”
宋劝行深深皱着眉,他将苍凌阑连着雪泥一起护在怀里,忍痛哑声道:“别伤孩子……”
七八条金榕的根须破开了他的护体灵流,从后背贯穿至前胸。就这么一两个呼吸的时间,血已经将衣袍染透!
苍凌阑也懵了。这一路她敢如此冒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知道夫子会护着她。宋劝行实力摆在那里,认真起来肯定是能压制甚至斩杀金榕的,之所以一拖再拖,一则顾忌秘境生灵,二则不忍伤金榕太重而已。
可连她也没有想到,宋劝行竟会放弃了驱使战兽,宁可以人类的肉身去挡金榕的攻击!
金榕仍然凝固着。甚至连巨穴之外,原本狂乱地攻击发泄着的榕树树根,也全都停滞。
单看这一幕,竟好似发狂的秘境之主已被成功斩杀,失去了所有生机一般。
“夫子!!”苍凌阑忙把宋劝行搀住,眼神一扫那血淋淋的伤处,顿觉头皮发麻,“伤到肺腑了,不能动。我去叫乾坤王莲进来……”
宋劝行脸色惨白地抽着气,却苦笑道:“不妨事。好歹被你叫一声夫子,咳……怎能被学生看轻了……”
他吃力地将自己从金榕的根须上“拔出来”,灵流迅速封住伤处,并没有大量的血液喷涌出来。
宋劝行借苍凌阑的搀扶站直起来,转过身。那些根须终于活了,它们瑟瑟地往后退去。
“别跑啊,小榕树。”
宋劝行露出哀伤的神情,他抓住了近在咫尺的那截沾血的树根,用力拉过来,将其贴在自己的心口。
“……哗!”玥夏
菩提金榕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苍凌阑定在原地,怔怔搂着雪泥,紧张得大气不敢喘。
这个距离,这个位置,只要金榕再次暴起攻击,完全能够直接刺穿宋劝行的心脏。生机一绝,别说乾坤王莲,哪怕是兽神下凡都救不回来了。
宋劝行皱着长眉,小声问:“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啊。”
菩提金榕的动摇更加明显:“哗沙……”
它的根须开始蠕动,好像要从宋劝行的掌中挣脱,又好像不是。四周又开始响起哗哗的声音,好像是诅咒和谩骂,又好像不是。
“小榕树……”
宋劝行的声音颤抖了,他抓着那截根须往前走,那根须就往后退。一步又一步,直到最后,这位成名多年的朱烈大御兽师弯下脊梁,跪在菩提金榕的主根面前。
夫子的眼眶一点点红了,他一遍遍抚摸着它的表皮,“小榕树,这是怎么了。好孩子,你为何在哭啊。”
“……哗哗……”
金榕也在发抖,这片木根地穴几近崩溃地晃动着。
它的根须在御兽师的掌中,御兽师的血渗入它的身体。没有契约,可它感觉到了钻心的痛楚……
宋劝行道:“你这般上来就生气,也不肯好好和我说话。我实在不晓得你哪里不好受,对不起啊……”
苍凌阑的喉咙酸胀发堵。
她触碰着金榕的情绪,承受着它的愤怒,怨恨,慌张,恐惧,后悔。
她好像又看见了某只痞坏痞坏的紫晶蝎子。
那一夜的分离太仓促了,彼时她不明真相,甚至没能好好地和阿尾说上一句话。今后还会再见吗?也不知道。
但是……
“小榕树,请你告诉我。”
苍凌阑同样伸手抚摸着金榕的树根。她像个溺水之人一般仰头,用喑哑的气音问道,“真的全都是假的吗?”
小榕树,那天你将落叶抖了宋夫子一身的时候,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现在呢?
跨过那片名为驯化规则的冰冷障壁之后,被欺骗的御兽师和被伤害的战兽之间……
在那样漫长的,纵使是被残忍外力扭曲过的岁月里,就只有恨,连一丝一毫的爱都留不下吗?
忽然,苍凌阑感到脚下一晃。旁边的雪泥飞快地撑了她一把,才没让人摔倒。
轰隆隆……四周像地震那样摇动着。缠绕结成洞壁的根须们正徐徐松开,外界的光从越来越大的空隙里漏进来。
苍凌阑倏然扭头:“夫子!”
宋劝行忍痛伸手将她往自己后面带:“当心,脚下站稳……这座木根巨洞正在解体!”
但并不是新一轮的攻击,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根须彻底散去,被榕木枝干遮挡的夜空出现在两人的头顶,月如玉钩,星子散落。
再细看,东方隐约泛亮。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这里耗了整整一晚。
“呦呦。”雪泥忽然朝上面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