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凌阑心中轻动,只见里面睡着一只身披白斑的小海豹,一身皮毛被养得光滑锃亮。它蜷缩成圆滚滚的模样,短须随着呼吸一抖一抖,霎是可爱。
“这是一只王室兽园调教选拔出的冰浪海豹,乃黄金品级战兽,天赋极高,才一阶便领悟了‘起浪’与‘狂吹雪’两个珍稀的水元素技能。你尚无海兽,这只小家伙是赐给你的。”
夏明煜又打开那个小盒,里面卧着一株枯干的灵花。
“这是一株现已灭绝的凝魂仙葩,出自荒墟,八年前由朴城进贡而来。在国库中珍藏多年。此物入药,能将一个人的精神力翻倍,四妹妹一直想要,可惜父王不松口,今年年初赏给了我。如今它也是你的。”
珍宝盛放在匣中,在灯烛映照下,放着足以令世人疯狂的光华。
苍凌阑依然站着,似在思索什么,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于是夏明煜便露出些许疑惑之色,“苍凌阑,我只是请你陪我坐下饮一盏茶,并非要你跪下。”
“听说你在朔城,落魄时曾给人拉车带路,以猎杀低阶野兽糊口。为何向那些蛮民低头之事都能做得,在本殿下面前却如此踌躇?”
黑衣少女无奈道:“凌阑做猎人时,一单是一单的价。收钱交货,就此两清。可大殿下的茶太香,贸然入口,怕是毕生难戒。”
“戒?为何要戒,难道你还想继续做个散修者?”
夏明煜先坐了,他边幽幽说着,边自己给自己倒了茶,“苍凌阑,你可知道,御兽师越是修到高阶,就越容易陨落?”
“尤其是那些天资横溢,心比天高的。他们争强好胜却没有资源,不得不涉险地以求机缘,一次两次便罢,可长此以往,陨命便是必然。”
“不信?试想想,你可听说过哪位散修能修到王座的境界?……别说王座了,□□阶实力的大御兽师,古往今来有哪个是真正的散修?”
夏明煜如此一说,苍凌阑便也一想。
她忽然便觉得确实奇怪,纵观这梧桐大比,散修的数量并不少。她自己勉强还有个学府学子的头衔,但如那堕兽者宁梅,再如蒋礼、楚矜、王香诗等人,是真正没有势力依托的御兽师,实力同样不俗。
可……还真是像夏明煜所说,越到高阶,孤狼作风的御兽师越是稀少了。
当今朱烈的两位王座,夏老王爷乃王室中人,孟归之则是朱雀学府大先生。宋劝行与董无思,亦是于学府执教鞭多年的夫子。而公孙予、温氏老祖宗等,背后则有世家倚仗。
夏明煜:“孤身一人,你走不远的。”
她不会拒绝。大皇子抿了一口茶,心内暗想。
哪里有理由拒绝?他已将利弊讲得清楚。
散修之路难行,而加入某个势力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只要是个正常人,只要她不蠢,就该知道今夜对于一名御兽师而言是怎样的殊荣与机缘。
那么,她究竟在迟疑什么?
苍凌阑依然沉默。她的目光居高临下,静静打量着坐在她面前的大皇子。
其实夏明煜说得不错。作为朱烈子民,若能够追随王室,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哪怕她已经暗自决意了一条背离朱雀大神的路又如何,只要用上点虚与委蛇的本事,今后便有源源不断的资源。
她只是不想。
愚蠢。苍凌阑忽然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都混成这样了,性命都悬在头发丝儿上,还要顾着这点迂腐的底线么?
可至少此刻,夏明煜与她无冤无仇。今夜假意效忠不难,但倘若日后某日,她与朱烈为敌时,夏明煜作为储君乃至国主,成了挡她前路的那个人……
彼时,若横了一层赏识之恩,隔着一件件赐下的宝物,她的刀还能够快吗?她的箭还能够准吗?
窗外,夜幕正被烟花染成奢靡的彩色。歌女的吟声从小舟上缥缥缈缈地传来。王都从来繁华如此。
“大殿下的意思,凌阑领会了。”
苍凌阑开口。她的目光扫过夏明煜手底下的珍宝。
“可……殿下笑我年少轻狂也好,愚昧顽劣也罢,仅听空口之言,凌阑实难甘心。”
夏明煜挑眉:“哦?”
“我想试一试。明日斗兽,若樊兄赢了我,我便当场宣誓效忠于殿下。”
“呵……”
夏明煜摇头笑了,那神态三分愠怒七分无奈,好似长辈在看一个讲不通理的孩童。
苍凌阑继续道:“若我赢……”
“你不会赢。”夏明煜站了起来,拂袖走过她的身侧,目光不再停留于眼前的少女身上。
“苍凌阑,你令我失望得很。看在你天赋异禀,明晚,我还在此处等你一次。只是那时,便不再是请你坐下了。”
他的语气变得低沉而锋锐:“你只能跪拜于孤的面前。”
“若我赢,”苍凌阑面不改色地说下去,“请大殿下输给我一件赌注。”
“随你。”夏明煜意兴阑珊地推门而出,淡淡嘱咐围上来的朱雀使,“备车,送苍姑娘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走回去。”苍凌阑略微欠身,向夏明煜全了礼。
说罢,她走下长长的红木阶,离开摘月楼,将繁华的天泉池甩在身后。
独自回了学府,恰好撞见带蓝雾仙鹊训练回来的苍凌瑶。
后者问她:“又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做了件蠢事。”
“我猜也是。”
苍凌阑心里有点烦,就懒得与人多说话。正准备上楼,又听苍凌瑶喊了声:“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