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苍凌阑被惹烦了,推开这群人,带着雪泥转身要走时,却又听见身后的吆喝:
“小废物,你可要走出去啊!”
“就是,走出去,给咱们酒馆长脸呐!”
“姐妹弟兄们,走着,”那大娘爽朗地吆喝,“既然不进山了,酒馆吃酒去!”
“姐,成天吃酒吃酒的,你那兜里还有灵币吗?”
“这话说的,赊个账嘛,等天气好了,多往山里跑几趟不就成了?”
……黑衣少女站在细细的寒雨里,侧头回首,水滴从斗笠的边缘落做串串珠帘。
她就这么隔着水帘,远远地看着这帮家伙嘻嘻哈哈地走了,勾肩搭背的身影在雨中融化成一个个摇晃的小黑点,模糊在朔城的巷口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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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雨下得大了。风一刮,斗笠便不顶用,等苍凌阑回到苍家时,她和雪泥都浑身湿透,冻得不行。
进了大门没走几步路,斜对面便走来一个打伞的红衣人来,衣着打扮均不像是苍家族人。
苍凌阑不禁驻足,眯眼一瞧,认出来了这不是那个朱雀使统领魏恒么!
其实她之前还暗暗称奇,心想这朱雀使也是怪,说是护送韩童,还真就只管送。人家小公子到了朔城,也就不管了,没想到今夜还能遇见。
却不知此人夜半冒雨前来苍家,是做什么呢?
大雨昏暗,魏恒并没有发现她,一边为这鬼天气骂骂咧咧,一边往外走出去了。
“呦呦。”雪泥甩了甩身上的雨珠,催促似的叫了一声。
苍凌阑回神,道:“我们走。”
廊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光亮撕扯着影子,家主那座小院里隐约传来几位长老的声音。
那些声音很杂很乱,似乎是在争吵什么。
苍凌阑才走到院子外就皱了眉,心中那不好的直觉又在嗖嗖地冒头。
她蹲下来,安抚了一下雪泥:“嘘,我去看一下,你自己找个地方躲雨。”
“呦呦~~~”
“乖的,去吧。”
目送着鹿崽子一溜烟跑走了,苍凌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屏息放慢脚步。她隐匿气息的本事是跟邱鹰学的,如今早就青出于蓝胜于蓝,超常发挥起来连六阶紫雷羽豹都发觉不了她。
才走到那小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三长老苍猛的一声悲愤怒吼:
“这是我苍氏一族的迎客礼兽!!”
苍凌阑顿时心脏就是一跳,她神差鬼使地没选择直接进去,而是利索地爬上了眼前那片灰瓦飞檐。
到了高处,视野立马开阔。
……只见小院子的中央,铺着木板白布,上面躺着一条宽长的飞鱼类战兽残破的尸身。
那是绢鱼,苍氏一族的绢鱼。原本绸缎般雪白的身体此刻失去了光泽,遍布伤口。额心处被剖开一个血洞,似乎是被凶兽活生生叼走了兽核!
鱼尸已经僵硬发冷了,不停有雨水落在那浑浊的眼珠上,又滑落下来,像是死不瞑目的哭泣。
“说什么意外,那女人分明有着七阶的实力,岂会保护不了一尾绢鱼!?”
三长老苍猛眼眶发红,嘴唇哆嗦着。他跪在绢鱼的尸身前,粗大的双手颤抖地抚摸着这只战兽。
“只派一个朱雀使前来送还尸身,姿态还如此高傲,分明就是故意欺侮!今日她能害死苍家的绢鱼,明日便能杀了苍家的弟子,后日”
“老三,够了!”
苍英厉声道:“那是国主派来的七阶御兽师,苍家除了俯首听命,还能怎样!?”
红衣妇人那张面上亦满是悲愤,凄声喝道:“你难道不知,今日那女子去了城主府上,要如今负责在奇霜洞窟四周巡逻的城卫兵全权听她命令。那你说说,容宽山除了俯首听命,他又能怎样!”
三长老被她吼得哑口无言,面皮一会儿红一会儿黑,最后憋出一句:“我呸!”
他用力拍着脑袋,在廊下重重地走着步子,也没走出个一二三来。
最后,苍猛脚步一顿,破口大骂道:“都是那狗日的叛贼苍穹!”
“若非苍穹叛国,触怒朱雀王室……苍家!朔城!何至于沦落至今日!?”
“家主,你我,又何至于十年如一日如履薄冰地过活!每每王使一到,都要卑躬屈膝!”
忽然门扉一开,苍简缓步从书房中走出,身后跟着须发皆白的大长老苍元。
他长眉下压,神色亦是沉重,却还算能稳得住,只道:“两位长老不必过分担忧。”
苍猛急得抓乱了头发:“家主!这怎么能不担忧啊!?”
家主淡淡道:“苍氏一族为朱烈戍边多年,朔城亦有荒桑庇护,国主是倚仗我们的。若非如此,十年前苍穹犯下叛国大罪之时,苍氏便已遭殃,还需等到今日么?”
大长老接过话来:“正是家主说的!哪怕往不好了想,此番想必也只是敲打,忍过去,就过去了。”
二长老与三长老互相对视一眼。苍猛讪讪道:“那,若是往好了想呢?”
苍简就笑了,缓缓道:“苍穹此人,行事放荡不羁,谁都说不准他昔日在王都曾结下多少仇家。说不定,只是公孙阁下与苍穹有私怨,今日才来发泄。”
“待奇霜洞窟的异象平息,那位公孙氏离开朔城,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