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懒起身穿好衣裳扎起头发,然后推开了飞鸿居的门。

门被推开的瞬间,夏日熏风从门缝挤进来扑了他满面,柳归鸿眯了眯眼,于是便被凤凰木下落了凤花的一袭逶迤红衣烧入了眼。

和玄凤一样,谢望舒喜着红衣,他在参天的凤凰木下支了个摇椅,也不知躺了多久,闭着眼似乎睡着了,红衣在竹椅上堆叠,身上浅浅落了一层凤凰花,像缀在他衣摆上的凰羽凤冠,平添迤逦,通身矜贵。

柳归鸿的好心情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世道不公平,有人拼尽全力难存一息,有人端坐高台不见烟火。

他最讨厌玄凤那种高高在上的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有一副天生的好命。

他好嫉妒。

不再多看,柳归鸿打算绕开谢望舒从小道下山,但收回目光时却看到了红衣仙师手边小案上红彤彤的果子和一把通体漆黑的剑。

他的刻舟。

于是他脚步一顿,下山的方向变成了谢望舒的竹椅。

玄衣少年停在他的师尊面前,谢望舒似乎睡得很沉,没有醒来的意思。

柳归鸿背着阳光,整个人拢在一片阴影中,看不清面容,他用力咬着舌尖,直到口中泛起血血腥气,深呼吸来按下有些颤抖的手。

冷静,柳归鸿告诉自己,谢望舒可能是故意的,就等着他自己上钩去拿。

可是这本来就是他的剑,他自己搏上命从凶兽嘴底下抢出来的。

通身玄黑的少年动了,谢望舒有玄凤的全部修为,从他手底下偷东西不容易,柳归鸿屏住呼吸,慢慢朝着漆黑灵剑伸出了手。

堆叠的红衣下,瘦白的手指动了一下。

柳归鸿眼里满是戾气,他讨厌偷东西,好像他真的变成了个无赖。

在他握上刻舟的瞬间,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浑身绷紧,柳归鸿心中叹气,闭上眼准备被打出去。

一只手搭在他的头顶上,轻轻揉了揉。

少年睁眼的瞬间看到了红衣仙师温润的笑颜,谢望舒抬眸看他,笑道。

“抓到你了。”

柳归鸿觉得自己真的像条野狗,但当他以为要被人赶回暗巷时,那人却蹲在他面前。

摸了摸他的头。

柳归鸿咬着牙,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愣了一瞬放下剑转身就走,谢望舒笑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别恼啊。”

然后拿起刻舟塞进他手里:“拿着。”

“本身就打算给你了。”

“……”

……

柳归鸿握着剑坐回飞鸿居半天才想起来,他本来是要下山的。

是因为什么回来了?

当时谢望舒抓着他,笑得晃眼,柳归鸿心烦意乱的抓着剑就要走,结果又被拦下。

“今天就别下山了吧。”

柳归鸿偏着脸不看他:“少管我,你以为自己是谁。”

谢望舒也不急:“我是你师尊啊。”

“既然你说只有你师尊才能管教你,那为师就学学,该怎样当一个好师尊。”

柳归鸿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呆愣在原地。

他刚才说什么?

他要当什么?

趁他没反应过来,谢望舒牵着他的手腕就领着他回了飞鸿居,把人推进去后合上了门,还附赠了一个结界。

等柳归鸿回过神时,谢望舒早就下山了。

他被骗了。

柳归鸿拿起手边的刻舟,缓缓拔剑出鞘,玄鞘雪刃,金戈铮鸣声似断金碎玉,清亮动听,雪亮锋刃倒映出少年稚气未脱但毫无朝气的双眼,只是此刻这双眼中神情闪烁不定,最终还是戾气占了上风。

谢望舒想要驯服他。

雪刃“唰”的一声被玄鞘吞噬,柳归鸿垂着头低笑出声,一双黝黑的眼睛从额前的碎发中露出,向来黯淡的眼此刻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兴奋的光。

那就来试试吧……

看是他先被驯服,还是谢望舒先恶果自食遭反噬。

谢望舒把徒弟塞回去以后径直下山前往太华山门。

山海镜试炼刚结束不久,如果邪修是在这时混进来的,应该还有气息残存。

直到夕阳覆盖整片紫叶碧桃林,绛红花瓣落了红衣仙师满肩,谢望舒几乎把整个乾坤山门每一寸徒弟翻了一遍,除了纯澈的草木灵气就是谢蓬莱的护山大阵,一丝邪修的痕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