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蓬莱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他痛不欲生。

孟摧雪最怕痛,可他没有松手,他偏不松手。

曾经他想让谢蓬莱杀了他,但这个人没能下手,他说再见面之时,他要让他身败名裂,让这人这辈子都跟他不死不休。

于是孟摧雪动了,他从仙人怀中抬起手,轻轻抚上那张上天雕刻的最完美的面容,或许是他真的太痛了,痛到双手的指尖都在发抖。

谢蓬莱知道自己应该推开他,可看到那双痛到颤抖的手和模糊泛起泪花的眼,他抬起一半的手顿了一瞬,然后搭在了了怀中之人的肩上。

罢了,谢蓬莱闭了闭眼,左右这是最后一次了,他也以为这只是幻境。

由他去吧。

孟摧雪微微发抖的指尖触碰上仙人的眉眼,轻轻扫过那双异色双眼的眼尾,留下一点点痒,谢蓬莱眨了眨眼,却是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他在放纵。

孟摧雪浑身都在痛,可他依旧抚摸着那张仙人面,然后贴得更近,近到呼吸相缠,近到他能透过泪光看清谢蓬莱迷茫的眼睛。

近到离那张淡色的唇只有一线。

可他却没有再贴近了。

因为已经有风雪替他吻过了那人的唇边。

谢蓬莱冷心冷情,只有寒凉冰雪与他最相称。

于是在唇齿相贴的前一瞬间,孟摧雪退了,他唇边或许还含着不舍,可再也没有向前半分。

他只是再次环住了谢蓬莱的腰身,将侧脸贴在了那人的胸膛之上。

心跳声沉缓有力,让人格外安心。

“谢蓬莱…”他靠在自己妄想了百年的怀抱里,目光落在风雪交缠的虚空中,“我好累啊。”

“追了你一百年,还是只能在幻境里才能抱抱你。”

“不过…还好这是梦。”

谢蓬莱犹豫了片刻,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为何…只能在梦里抱?”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孟摧雪是他的徒弟,他在说些什么东西。

孟摧雪仰脸看他,痴痴的笑了:“因为我不想死啊。”

能活着谁想死,他说自己只求善终,其实他只是怕痛。

他痛快了,就不想活了。

“谢蓬莱,忘了吗?你杀过我一次,我怕了。”

“我的心好痛啊。”他演得那样夸张,枕进仙人的颈窝,“谢蓬莱,你没有心的吗?”

谢蓬莱沉默了很久,而后道:“吾…有的。”

它在跳呢,你听到了吗?

“对不起。”他就这样揽着孟摧雪,放任他的呼吸扑在自己颈侧,“吾…不该冷落你。”

“是吾错了。”

“吾有愧于你。”

孟摧雪捂住他的嘴,轻声开口:“别说了。”

“你知道的,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他想要的,谢蓬莱也给不了。

“不说了,就这样吧。”

这辈子,就这样吧。

“再抱一会儿吧,”孟摧雪搂着他,声音越来越低,“以后就……抱不到了。”

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

孟摧雪絮絮说了很多话,后来过了很多年谢蓬莱都还记得。

他解下了腰间的两把长剑一并给了谢蓬莱,犹豫了片刻后又把青霜剑拿了回来:“刻舟是当年抢了小师侄的,替我还给他,还有青霜,也是好久之前师兄给的…等我死后,也还给他吧。”

然后他又看到了谢蓬莱的摧雪剑,撇了撇嘴:“我最讨厌你的剑了。”

“我讨厌冬天,讨厌雪,可偏偏我也叫雪。”

“谢蓬莱,你误我。”

“嗯。”谢蓬莱闷闷的嗯了一声,“是吾的错。”

孟摧雪仰脸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从衣袋里拿出了一枚剑穗,是最普通的那种,没有一点法力,白玉锦穗,跟雪衣仙人格外相称。

他将剑穗系到摧雪剑空荡荡的剑柄上:“很久之前就买了,只是一直没机会给你,现在还不给你的话…就没机会了。”

“谢蓬莱,去看看人间吧。”

看看人世间,或许你就你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