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防滑靴和厚手套的助理不得不将他死死拉住,“少爷您冷静一点,前面的森林当地人也不会在大雪封山的时候进去,您这样冒险,我们怎么跟老先生和太太交代呢,没有任何别人比您自己更重要啊……”

计煊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旁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去,还没来得及扶他,他就自己手撑着雪地再次站起来,鬓边的汗水结着冰晶,目光仍往密林深处望去。

“她不是别人,是我的妻子!”

计煊的声音因为过度呼喊而嘶哑,长期的低温与疲惫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温热的眼泪从他眼眶脱离,掉在地上结成了霜花,这一刻他的脆弱哀伤让所有想劝阻的人都难以再开口。

“我不能失去棠棠,你根本不明白。”

简茜棠滚落雪坡前的最后模样,她决绝地推开他,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刻在计煊心头。刺得他呼吸停滞,血液凝固。

她在最危险的关头选择舍命救他,再没有比这更能印证她的心意,消除他心里那些不安的证明了……

可是眼睁睁看着简茜棠的身影消失在翻滚的雪雾中,计煊从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比起她的三心二意、反复无常、乃至不爱自己,他更加不能接受失去她。

行尸走肉地顺着山坡往下搜寻时,他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恨不得沿着这条路跟她一起跳下去,可又心存了那么一丝侥幸,万一她掉下去没事,在等着他去救她呢?

容恒,对,容恒也掉下去了,但凡他存有那么点良心,就该护着棠棠……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惧与绝望像雪下冰冷的暗流,逐渐将他吞噬。膝盖深陷在积雪中,每迈一步都像被拖入深渊。他的视线模糊,意识逐渐被寒冷与疲惫拉扯至边缘。

突然,一抹刺眼的亮绿色从远处闪现一辆越野车在山路上疾驰而来,明亮的车灯穿透漆黑的夜色,在这寂静的雪原上格外扎眼。如此恶劣的天气,还有人冒险上路,可见驾驶者也是个不要命的狂徒。

越野车在密林入口处猛然急刹,轮胎在冰雪上打滑,撞上一棵冷杉才堪堪停下来。

从车上下来的是钱炎翎,他步伐踉跄地朝搜救的方向跑去,脸色苍白得像纸,被围巾遮住的唇微微颤抖,甚至连双腿都险些支撑不住。

消息传来时,恐惧已经让他的身体完全失控,手脚发软,心跳紊乱,甚至开车时都无法集中精神,几度险些迷失在这白茫茫的雪原中。

但哪怕慌乱至极,他也只能咬牙赶来。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当钱炎翎终于看见计煊时,他几乎被崩溃的情绪冲垮,双目通红,怀揣着一丝希望,声音沙哑颤抖:“她……她怎么样了?”

计煊的背影伫立在风雪中,面朝森林,久久没有回应。周身的气息沉重得可怕。

计煊面朝着森林,没有立即回应,面色阴沉得可怖。

他试图平复,但胸腔中堆积的愤怒与痛苦最终失控,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猛地回身,一举狠狠砸在钱炎羽脸上。

“畜生!你还有脸问?!”

第0247章不存在的完美情人,嫌疑人问询

出乎意料的,钱炎翎在众目睽睽下生受了这一拳,一个字也没多说。

他撞在引擎盖上,抹掉唇角溢出的血。

计煊注视着他,语气冰冷:“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这一拳是你欠她的,不是欠我的。”

他检查过那辆雪橇了,也已经作为证物提交给了当地警察。

但在计煊心里,即使不是钱炎翎直接动的手,棠棠会掉下去,他也难辞其咎。

无可饶恕。

钱炎翎没和计煊辩驳这点,垂着眼睛默认了,只低声问道:“还没有她的消息吗?”

计煊冷笑一声,充耳不闻地转回头,不屑于和这人再多说一句。

他重新往密林深处走去,同时用僵硬的手指划开手机里一个隐藏的界面。

上次之后他就没再动用过这个系统了,但也没有下决心将这套软件从棠棠的手机里卸载。计煊有时候也会害怕女朋友看穿自己看似谦逊温和的完美情人外表下,是多么的虚伪卑鄙。

身为男人,他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缺乏心机,也不可能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无数个深夜他对着数据流的幽光翻看她的行动轨迹,看她隐瞒行程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看她停留在陌生的酒店长达四个小时。

计煊也对变成这样的自己失望过,被良好的家庭培养得温文尔雅、从来都是自信从容的计煊,怎么能是这么一个不择手段的控制狂?

可简茜棠是他的女朋友,他要如何接受她不断游走在别的男人身边,让别人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接受和别人分享她……

更多的时候,计煊很乐意享受简茜棠毫无芥蒂的靠近自己、天然的亲昵,听她在晨光里用带着睡意的鼻音说“最喜欢阿煊哥哥”。

看着她天真一无所知地欺骗他,自以为自己把小尾巴藏得很好,计煊也忍不住在心底祈求简茜棠能真的接受这样的他。

或者,永远也不要了解真正的计煊。

计煊抵着牙关,强令自己不要多想,眼下是万不得已的情况……当初虽然是歹念,现在却阴差阳错成为救她的契机。

他顶着风雪又往森林深处走了很久,迟迟没有反应的手机终于刷新出了坐标点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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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庄坐落在森林与海崖之间背风的山脚下,依托着温暖的熔岩原带来的温泉资源修建了许多度假别墅,纯白的小屋在暴雪中安然无恙,散发着暖意。

警察坐在桌子一侧快速地记下谈话内容,林琅微笑地递上一杯红茶:“真麻烦你们这种天气还要过来跑一趟。”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警察翻着笔记本道:“我们查到,在简小姐和容先生掉下山崖之前,你们是最后一批见到他们两个的游客,所以例行公事问问你们。

雪橇车的突发事故很可惜,但我们调查到有些地方不太合理,比如那辆雪橇作为婚车,不可能那么不牢靠……现在还没有确凿的结论,但你们也是这次事故的间接受害者,你们和掉下去的容先生的关系不一般。我觉得你们应该有权知情。当然那位姓计的先生也一样,这毕竟是他的求婚仪式。”

“看来你们已经有嫌疑人选了……容恒是我的妹夫,毋庸置疑,我和妹妹都不希望他遭遇不测。”

林琅脸上浮现出遗憾的神情,轻轻拍了拍林珑的手背,她缩在椅子上,明显有些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