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安琪拉偏过了头,她并不想看见陀思此刻的神情。

安琪拉对陀思终究还是有几分心软的。

如果陀思面对被她利用干净后抛弃的结局奋力挣扎抵抗,安琪拉能够以招待俘虏的态度从容应对,可是他却是明知真相依旧靠近她,然后……闭眼仰起颈脖等待她的审判。

引颈受戮,飞蛾扑火。

像个傻子一样。

陀思是安琪拉见过的,最天真也最纯粹的人。

他天真地把自己装扮成礼物送给她;他纯粹又热烈地深爱着她,就算她的未来里并没有她的位置。

他好像能从奉献与爱意之中汲取营养,沉默安静地在世界的一角自我训诫地生长,最终温顺地死于大地给予他的一场暴烈的火焰。

安琪拉不理解这样的人,却不可否认自己会不受控制地爱上他。

以爱为食的人,终究被不可控的爱意掩埋。

……

时间还早,安琪拉从枕头底下摸出游戏机,她打算玩会儿再睡。

陀思默默贴近安琪拉,静静地看着她打游戏。

陀思与安琪拉之间只有薄薄衣物的阻碍,以他的视角能清晰地看见安琪拉根根分明的睫毛,橘黄色的灯光照在她身上显得更加柔软,眼神是柔软的,呼吸是柔软的,嘴唇……也是柔软的……

陀思想亲吻神明,便这样做了。

陀思占领了安琪拉全部的视线,将她的全部感官集中于两人交|缠的结|合处,金色的发丝从肩头垂落,手中的游戏机息了声落在地毯上……

安琪拉连自己都并未发觉她对陀思是多么的纵容。

陀思发现了,他捧着那颗为他而柔软的心脏,愿意用性命来交换。

“安琪拉小姐……”陀思的声音又低又哑,白色的毛绒帽边落出几缕发丝称得他的眼眸里的微光影影倬倬,平添几分微妙的性感,“能……满足我最后的请求吗?”

语气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

安琪拉沉默片刻才出声:“你说……”

陀思翻身下床,从巨大的衣柜中的一角取出一件乐器,他转身望着安琪拉浅浅柔柔地笑:“安琪拉小姐曾经说过我的嗓音很像大提琴,所以我去了解了一下……”

陀思坐在椅子上,双腿夹着的大提琴快高过他的头,琴声的木质结构很大,直立竖起上端贴着他的胸膛,显得他整个人特别娇小。

右手的琴弓富有节奏的拉动琴弦,不知名的乐曲奏响。

夜色微凉,暗色的幕布之中挂着几颗稀疏的晚星,伴着抒情的大提琴乐曲隐没身形,深沉而复杂的情感藏于热烈而丰富的音色散在横滨湿咸的海风。

安琪拉坐在床沿,沉默地看着陀思第一次为她一人演奏。

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安琪拉说不出乐曲的名称,道不出暗含的情愫,却能看懂陀思的表情。

安琪拉觉得有些荒谬。

因为她找不出陀思的恐惧,慌张,不安,他温柔地注视着她,白皙俊美的容颜上只有幸福,祥和与平静。

陀思在向安琪拉告白,也在向她告白,以大提琴的旋律诉说。

安琪拉觉得她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今夜的吻别,今夜的大提琴,今夜沉静柔和的陀思……

“安琪拉小姐喜欢吗?”一曲完毕,陀思收走乐器时问。

“说实话……”安琪拉食指搭着唇角,神色莫名,“我听不出来,我没听过人用大提琴演奏,没有对比听不出来差别。”

“不过……”安琪拉抬眸,天蓝色的眼眸中情绪晦涩难懂,“正因为没有人这样做过,所以刚刚那首曲子在我心里便是最好的。”

“就算……未来有其她人也像今晚的我一样吗?”陀思靠近她轻声问。

“嗯,”安琪拉回应他,她握上他白皙纤细的手,“你是最好的。”

陀思侧躺在安琪拉身边,他眼中盈满了干净的笑意,浅紫色眼睛晶莹剔透如童话里的宝石:“安琪拉小姐您……太温柔了。”

就算是他自愿的,安琪拉小姐居然也忧心他,能得到这样的承诺,陀思还有什么遗憾呢?

他双手捧着安琪拉的右手,似乎在虔诚地祈祷,他额角抵着安琪拉的骨节,祈盼地低声道:“希望我的梦里会出现安琪拉小姐。”

如此,便足够了。

“晚安,安琪拉小姐,”陀思笑着说,“愿您早日达成宏愿。”

……

安琪拉睡得不安稳,比以往更早醒来,借着昏暗的光线,她发觉卧室里少了许多她熟悉的东西。

身侧残留着一丝温热。

安琪拉习惯了一年的卧室回归以前的模样,另一人的物品随着主人的离开也消失不见。

安琪拉的床头有一张信纸。

她拾起折叠的信纸还未打开,余光瞥见垃圾桶里快满出的揉皱的纸团。

仿佛有个人写了很多封信不满意撕下信纸扔进垃圾桶,最后犹豫着写下最后一封信,小心翼翼地折叠完好放在沉睡的她的枕边。

信纸边缘是紫色复杂紧致的花纹,信纸中只有短短的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