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墨之挣了一下，唐上冬只能放手。对唐上冬笑了笑，颜墨之与他擦肩而过，可他的手指却再次被身后的人握住。这次的力道很温柔，仿佛只是轻轻勾了一下，生怕再被拒绝，却又贪恋他的温度。

不像是唐上冬能做出来的。颜墨之顿了顿，转头对上唐上冬的眼眸。深沉，委屈，却还是有藏不住的执念。

“你……可以不原谅我。”唐上冬很慢很慢地说了出来，“但你要……你可以回来吗？”

他会回去的，可颜墨之不打算再惯着唐上冬：“上冬，我对自己的工作有规划的。”

唐上冬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扭曲的笑：“你的工作难道比江离城更重要吗？”

为什么会在这里听见江离城的名字？

颜墨之本能地明白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凑上前抓住了唐上冬的肩膀：“离城他怎么了？”

＊

每个周末跟颜墨之的视频时间对于唐见月跟江离城而言都很重要。平常他们偶尔也会背着对方悄悄跟颜墨之打个电话或者视频，但周末一定是三个人。这是这段关系维系下来的证明。

通常会挑在美国时间的周六晚上、中国时间的周日白天，有特殊情况也会变化。这天明明是周一，但唐见月跟江离城都早早把自己打理好，打算上班前好好跟颜墨之聊聊天。

唐见月走到餐厅，江离城正端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闻到味道，唐见月皱了皱眉：“你怎么喝咖啡了？”

“偶尔一杯，没关系的。”江离城笑了一下。

知道劝说没用，唐见月没多说什么。走进厨房看到水池里放着的马克杯，他多少放心了些，至少那家伙有喝药。启动咖啡机、从冰箱里翻出蛋糕，他利索地为自己准备好了一顿简单的早餐。

颜墨之离开家后，江离城在家里做饭的时间也变少了。没有了颜墨之的维系，反倒是唐见月变成了勉勉强强的“中心人物”。住在家里的三个人仿佛只是单纯的室友，还是不熟的那种，没有关心对方私生活的义务。

……说是这么说，如果出了什么岔子，难过的还是颜墨之。这么想着，唐见月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还没到三十，别唉声叹气的。”江离城在唐见月旁边坐了下来，“你听你弟弟说什么了吗？”

颜墨之倒是主动说了唐上冬去找他的事，还嗔怪两人不告诉他。他们知道颜墨之已经彻底把唐上冬踢出局，可唐上冬自己好像没什么认知，这是个让臭弟弟睁眼看世界的好机会。

“你嫉妒他能见到墨之吗？”唐见月半开玩笑道，“上冬自尊心强着呢，被打击了也不会跟我说。等会儿视频打通了再问问墨之吧，你多跟他撒撒娇。”

江离城笑了一下，没有反驳唐见月的调侃。他把最后一口咖啡喝掉、杯子放上了桌，唐见月犹豫着，正打算把话问出口，手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唐见月立刻反应过来按下了接通，画面里出现了颜墨之的脸。看得出在酒店房间里，光线有些昏暗。颜墨之大概刚回来不久，衣服没有换。不知是白天太累了还是灯光原因，他的脸色看着不太好。

唐见月瞧着心疼极了：“墨之，怎么了，你看着好像不太开心。”

颜墨之抿了抿唇，没有立刻接话。

“是不是上冬那臭小子又惹你生气了？”唐见月蹙紧眉头，“他说要跟你道歉，我看他成长了些才把你的行程告诉他了，对不起。”

颜墨之摇了摇头，开口的声音带着点哑：“没有，我跟他说清楚了。”

“那是怎么了？”唐见月好脾气地哄道，“好想飞过去把你抱在怀里。”

如果是平常，颜墨之一定会被臊得满脸通红。可今天的颜墨之只是眼睫颤了颤，垂着眼帘看上去很疲倦，半晌都没有做出回应。

江离城突然出了声：“墨之。”

颜墨之抬起头。屏幕太小，并不能分辨他究竟在看谁，但无论是江离城还是唐见月，都本能地察觉到，颜墨之的视线落在了江离城身上。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江离城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包容的，迁就的，充满爱意的。他的年龄、他的阅历让他坚强，他不会轻易把脆弱的一面展露在恋人面前。他认为这是在保护恋人，没想过这也会让恋人受伤。

颜墨之长长呼出一口气：“离城，我觉得这件事应该由你告诉我。”

唐见月立刻就明白了颜墨之在为什么生气。他主动往一旁闪躲了一下，嘟囔了一句：“我之前劝过你了。”

“嗯，”江离城没有拉唐见月下水的意思，“是我的决定，对不起，墨之。但的确只是小病。”

“……什么病？”

看来唐上冬没有全部跟他说。江离城叹了口气，伸出手，隔着屏幕轻轻触碰颜墨之的脸颊：“早搏而已，之后做个手术就好了。微创的，别太担心。”

是心脏的问题，还要做手术。屏幕之外，颜墨之的拳头握得更紧。他吸了口气，很慢很慢地吐出来，眼眶无法控制地被一片水雾充满：“如果，如果上冬没跟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颜墨之其实明白的，明白唐上冬告诉他这个，只是想让他快点回国。可是他没有办法不去在意，今天工作的时候他依旧想着江离城的身体。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没有牵挂地一个人在这么远的地方生活了。

江离城就这样与颜墨之对视了一会儿。瞧见颜墨之的泪水缓慢地滑下来，他的心脏也揪着一片疼，分不清是因为疾病、还是因为眼前的人。可这么远，连拭去他的泪水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墨之，其实我很自私。”江离城很缓慢地开口，“我年纪比你大，必然会比你们都提早衰老。以后这样的事情可能会越来越多，我不想让你老是因为这些担惊受怕。”

“我……”

“墨之，你先听我说。”难得的，江离城打断了颜墨之。他停顿了一会儿，再度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些艰涩，“体检结果出来的时候，其实我很害怕。害怕这是治不好的大病，害怕它会折损我的寿命，害怕我会提早离开你。”

颜墨之颤抖着呜咽，可能做的只是摇头。

“虽然一个小手术就能治好，但我还是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所以我想，等你回来之后再告诉你，然后再让你陪陪我，让你不要再走了。”江离城勾了勾嘴角。他的额头靠上了屏幕，贴着颜墨之的。

分明应该不能触碰到彼此，颜墨之也下意识地做了一样的动作，仿佛这样，就能离心爱的人近一点：“好想马上就回来。”

“就是不想影响你的决定才不说的。我也蛮幼稚的，非要说的话，我也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江离城笑了。颜墨之注视着他的表情，只觉得那成熟的面具一点点被揭开，留下了一个充满占有欲的、不安的普通男人。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着细纹，整个人透着一股成熟男人独有的倜傥，打理得很好的头发因为刚才的动作落下了几根碎发，是只在亲近的人面前展露出的模样。

“当然会被影响啊，”语气里充满着哭腔，颜墨之还是努力笑着回应，“因为我爱你。”

他们就这样，沉浸在这样的气氛中好一会儿，直到唐见月在旁边清了清嗓子。

“用我的手机卿卿我我、却把我丢在一边，这不太好吧？”他挤进屏幕里，跟江离城示意了一下时间，“江老师，你再不准备出门的话要赶不上你的课了。”

江离城笑了笑，跟颜墨之小声说了再见。唐见月也需要跟颜墨之沟通的时间，两人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