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颜墨之的世界不可能只有他。那个叫江离城的老师跟颜墨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比他亲密一百倍。

不，不能这样，他跟颜墨之只是朋友。他必须得站在支持颜墨之的立场，就像颜墨之一直在他身边那样。

封晟极摇了摇头，站了起来。眼前有一些黑，他站不稳地靠在了窗边，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把视线投向窗外，放空自己的大脑。他心想，颜墨之跟江离城正在交往的话，以后能分给他的时间一定会少很多吧。

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只要还能让他见到颜墨之的话……都没关系，嗯，没关系。

也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封晟极打算收拾一下回自己的学校。或许是因为心情低沉，他并没有看路，肩膀猛地撞上了来人。

那人看上去年龄不大，穿着高中的校裤，校服外衣大概是被他塞在了背包里。表情不愉，拿着手机似乎在找什么人。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的面容很是眼熟，封晟极几乎是瞬间就把他认出来了。

这是唐见月的弟弟。当初见到他的时候，明明才刚上初中，唐上冬却如同狼崽子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封晟极，像是下一秒就会从这个觊觎他的猎物的人身上撕扯下一块肉。然而一转眼，他又表现得活泼又乖巧，仿佛那个瞬间露出的凶恶表情不过是封晟极的错觉。

封晟极不想惹事。他低下头，就当没认出唐上冬。正当他想要匆匆走掉，却被唐上冬叫住：“你好，你是墨之哥的朋友对吧。”

“……对，你是……？”

“别装傻了哥哥，你记得我对吧？我叫唐上冬。”唐上冬自信地笑笑，没给封晟极逃避的机会，“我在找我哥，他一直不回我信息，你可以带我去吗？”

“我……我也不知道……”封晟极并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除了图书馆跟颜墨之经常出没的地方，别的教学楼一概不知，更别提唐见月所属的经院。

“不用不用，我觉得我哥应该是去找墨之哥了，你带我去墨之哥那里可以吗？”

封晟极还是不会拒绝别人。面对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五岁、却已经跟自己的身高相差无几的弟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甚至忘记去思考唐上冬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新闻学院的位置。

“封哥，你知道墨之哥跟那个老师的事吗？”

突然的问句让封晟极一怔。他扭头望向唐上冬，唐上冬只是无辜地眨眨眼，“我听我哥说的。”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可封晟极没有怀疑唐见月会知道这件事，他明白唐见月在颜墨之心里的地位。他捏了捏自己的书包带子，有点局促地应了一声。

“我之前见过一次那个老师。”唐上冬说着，眼底透出几分厌烦，“他当时说他跟墨之哥没有在交往，转头就在一起了。他比墨之哥大那么多，鬼知道他是不是对墨之哥下了什么迷魂药。”

封晟极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开了口：“也许只是当时没在一起。墨之……他很信任江老师，从以前开始就是。”

唐上冬转过头。封晟极语气中的失落与妒意，也许封晟极自己没有感觉，可唐上冬却能明白这些都与他心底翻滚的情绪如出一辙。他笑了一下，装作不经意说道：“是吗，那封哥觉得这样就好？”

“……我跟墨之是朋友，我应该支持他的所有决定。”

“我是说，”唐上冬意味深长道，“封哥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自己是怎么想的？很少有人会问他这样的问题，封晟极有些迷茫。

江老师人很好吧，不然颜墨之不会一开始就这么亲近他。可是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就在一起了？明明最开始颜墨之那样笃定地说他跟江离城没有任何逾越的关系。还是说江离城一直都喜欢颜墨之吗，所以顺势表白了？可是他也……他的时间也不短……

他也……？

封晟极没有给唐上冬一个答案。

＊

唐见月总是忙碌的。

跟李严玲的分手并没有影响到他准备商赛的进程。李严玲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她从不在人前跟唐见月亲热，分手后也没有不耐或懈怠。等唐见月真的把事情忙到告一段落，四月已经过去一大半了。

他终于久违地站在了新院的教学楼楼下。

他看了一眼手机。刚才给颜墨之发了消息，颜墨之还没有回复。他甚至不知道颜墨之现在在不在学校，只能暂时先站在这里等一会儿。

他稍微环顾了一下四周。好久没来这边了，景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仿佛一会儿颜墨之看到他的消息就会从楼里跑出来，眼睛亮晶晶的，唇角噙着一丝放不开的笑意，询问他之后要去哪里。就像这几年每一次一样。

可其实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要说这段时间真的一点闲暇都没有的话，当然是骗人的。只是唐见月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颜墨之，他的脑海里甚至在下意识地屏蔽颜墨之跟江离城的事。他在想，那些毕竟都还只是谣言而已，就像薛定谔的猫，只要不去确认就永远不会成真。即便正常地跟颜墨之在网上交流，他也有意不去触碰。

但总归是得谈谈的。唐见月吐出一口气，正打算给颜墨之打个电话，余光便瞥到某个人的身影。气温转热，他手里拿着一件白色夹克，里面穿着一件米色卫衣，跟春天的季节很衬。他的头发稍微有些长了，黑色的发尾搭在脖颈处，显得那一抹肤色格外白皙。

明明是从小见到大的人，可唐见月莫名地看呆了。他看着颜墨之唇角那一抹淡淡的、有点放不开的笑，眯起的眼睛却透露着他的喜悦。他正扭着头跟身边的人说话，路过的学生笑嘻嘻地跟那个人打招呼，对他俩并肩的姿态见惯不怪。

唐见月这才把视线移向那个人。那人的面容不显年纪，却能轻易从他的眉眼间看出年龄带给他的成熟与游刃有余。他穿着一件高领的针织衫，手里拿着两本书，望着颜墨之的眼神格外专注，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书卷气。

……一看就是个gay。唐见月在心里吐槽，颜墨之就是在不知不觉中被这样的人骗了。

摇了摇头，唐见月露出了笑容，冲着颜墨之的方向挥了挥手：“墨之！”

颜墨之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转过了头。

对上唐见月视线的那一瞬，他的眼睛是亮的。如同曾经的每一次，他的眼底流转着笑意，为他们的相见而感到欣喜。

可下一秒，颜墨之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避开了他的视线。他的嘴唇抿了抿，甚至下意识地朝江离城的方向缩了缩，仿佛在逃避着什么一样。

有什么可以逃避的？他们不应该才是相处最久的吗。唐见月手指摩挲了一下，面上却不显。他主动迎了上去：“总觉得好久没见到了。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看到吗？晚上一起去吃饭吧。”

“啊……对不起，我刚才没看手机。”颜墨之愣楞地回复。他侧头望向江离城，像是在征求江离城的意见似的，这副模样让唐见月簇起了眉头。

就算在交往也不用表现出这么依赖的样子吧？唐见月腹诽，却笑着对江离城说道：“你就是江老师吧？你好，我们墨之承蒙你的照顾了。”

那副模样就差把他对江离城排斥的态度写在脸上了。可江离城压根不在意，他不把自己当外人，笑道：“哪里，我才是那个被照顾的人。”

颜墨之看了看江离城，终于鼓起勇气望向唐见月。他悄悄捏着自己的衣角，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见月，不好意思，我跟江老师提前约好了。”

“……我好不容易过来一次，你都不跟我一起啊？”唐见月不满道。

是的，唐见月的时间很重要，所以他每次来找颜墨之，颜墨之都是无条件陪他的。可他也有他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交际圈，唐见月意识不到这一点。他把颜墨之当作自己的所有物，却又不愿意爱他。

颜墨之以为自己早就想清楚这一点了，却还是为唐见月的态度感到一阵寒意。他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不想让唐见月看清自己难过的表情。

气氛就这样稍稍僵住了。江离城侧头望向颜墨之，眼眸中划过一丝疼惜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