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猜想?他不会接旨,武将哪里?懂朝堂上的门道,又因?先前抄了刘家和吴家,在文臣圈子里?落下了不大好的名声?,这会儿?一头扎进去,哪怕做得再好,也只是给皇帝擦屁股,文臣不会真心敬重他,能得什么好。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景延跪在金銮殿上,高呼“谢主隆恩”,双手?接过了圣旨。
文臣武将皆是震惊:景延的武力地?位已非常人能及,正是该躺下享福的时候,却接下这烫手?山芋,他图什么呢?
半个月后,春试出榜,众人才看明白景延的作为。
他任用直臣,与翰林院清流之首徐鹤年交好,上下整治贪腐,一旦发现贪污受贿,便带兵抄家充国库,满京上下的官员,没有一个逃得过他的审查。
摄政仅两?个月,菜市口?处死的官员,上至尚书,下到九品司仪,足有二十多人,流放边疆的更是数不胜数。
官场职位空出大半来,皆被翰林院的文官补上,再有不足,便从新科中榜的进士中挑了底细干净的上来补足。
半年后,经过天?翻地?覆的血洗,国库充进三百多万两?银子,朝堂更是大换血,少?了苍老疲惫的面孔,多了年轻向上的新人。
有景延的护航和支持,新官员推行修生养息的新政,更有有志者,选择下放去地?方州府县城中历练,不过一年,地?方农耕便野,百姓丰衣足食,大周已是一副崭新景象。
京城,祥云医馆。
未到晌午,医馆外已排了长?长?的队伍,都?知道医馆坐诊的沈大夫医术精湛,诊金低廉,每隔五天?才到医馆中坐诊半日,谁家有个小病小痛,都?乐意找她看。
“怎么又是这么多人排队,上回我来沈大夫这儿?看病,排了两?个多时辰才轮上。”
“谁没有个病症呢,连当今圣上都?卧病在床,从去年春天?到今年夏天?,病情一点起色都?没有,该不是得了跟先帝一样的病吧。”
“那圣上怎么不请沈大夫进宫看病?我瞧沈大夫什么病都?会治,要是让她进宫走一趟,说不准能治好圣上的病呢。”
“你怎么知道圣上没找沈大夫呢,这人各有命,身体底子不好,吃再多药都?没用……”
几个排队的病人靠在医馆门边的阴凉下,小声?聊着,耳听他们的话越来越歪,王安济从柜台里?走出来,“路过”几人身边,小声?提醒了句“切勿妄言”,见几人住嘴,才绕了一圈走回柜台中继续忙活收账。
沈姝云坐在桌后为人诊病,陪在桌边记药方的人,是她已经三岁的小侄子。
王大宝写字歪歪扭扭,写完一张药方拿给王安济,做爹的便能轻易分辨他写下的药材,念给伙计去抓药。
医馆内外分外热闹,沈姝云被人包围,忙碌之余,浅浅回忆起那个冬日的大雪,距今已有一年半了。
午阳高升,门外长街上传来马蹄声?。
青年在门前勒马,身段轻巧的跃下马背,见沈姝云坐在桌后,眼?前是一排看不到尾的病人,坐在她跟前的那个病人还恬不知耻的盯着她的脸看,不由得皱起眉。
走上前去按住病人的肩膀,冷声?道:“你是来看病还是来看大夫的?”
手?掌的力道按的病人慌忙痛呼,连声?求饶,“好汉饶命,我不敢了,不敢了。”
沈姝云无奈地?给青年使了个眼?色,他才松开手?,低声?在那人耳边威胁,“再管不住你的眼?珠子,我替你抠出来。”
后头人看着好戏,忍不住在心中戏谑。
一看那人就是新来的,不知道沈大夫有个了不得的未婚夫,亏的只是看了两?眼?,这要是敢对沈大夫动手?动脚,也不用拿药了,只怕要被打一顿,还得扭送去顺天?府,罚扫一个月的大街。
“你怎么过来了?”沈姝云在忙碌的间隙抬头看他。
“说了午时回家,我从兵部回家没见你,就改道过来接你了。”青年身姿挺拔,十九岁的年纪,生得又高又壮,站在医馆里?,比最高的男人还要高出半头去,如鹤立鸡群。
“已经午时了?”沈姝云探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打从早上来到医馆,就一刻不停地?给病人看诊,不知觉时间过得那么快。
“回家?”景延抱起双臂,等她答复。
沈姝云点点头,她看诊收费低廉,不以此为赚钱的法门,便要守规矩,不能抢了别人的饭碗,让其他的大夫吃不上饭。
景延伸手?拉她起来,转头跟柜台里?的王安济打了个招呼,“阿兄,我带姝云回家了。”
王安济回以微笑,“好,路上慢些?走。”
二人同乘一马,在盛夏的暖阳中,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回到了靖安王府,便是原先的景府换了个门匾。
到门外,景延下马,把人抱下来。
走进府门,手?便迫不及待的牵上了她的手?,说:“我请人算了,三天?后便是好日子。”
“什么?”沈姝云没反应过来,转过脸看他亮晶晶的眼?睛。
景延红着脸垂下眼?睫,缓缓说起,“这一年多是忙了些?,我不处理完那些?烂摊子,哪好意思跟你提,如今万事皆入正轨,我这个摄政王也不算枉担虚名。此时娶你,才不算是拖累了你。”
娶……沈姝云回过神。
这一年半,景延忙,她也闲不到哪里?去,手?里?赚的银子多到数不过来,便各处散财,又是捐钱修堤坝,又是去田间寻访药草,做起草药种植生意。
平日里?忙归忙,可回了家,二人仍旧如往常般同睡一榻,说些?闲话,做些?好事。
她脸上一热,点头答,“那就三天?后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景延忍不住扬起嘴角,顾不得院子里?还有下人,径直将她拦腰抱起,在她眉间亲了又亲。
王府里?热火朝天?的准备操办喜事。
出嫁前一天?,她回了王家,入夜,絮娘悄悄摸进她房里?,塞给她一本小册子。
“小妹,你与靖安王爷同住近两?年了,你们之间应该……没有……吧?”絮娘压低声?音问。
烛火映出沈姝云一张红透的脸,默默摇头,攥紧了那册子。
絮娘松了口?气,“原本我只当你们是结拜的姐弟,哪想?从南州回来,你竟说与他有情,当真吓了我一跳。”
她拉住沈姝云的手?,像个长?辈一样语重心长?地?叮嘱,“这夫妻过日子跟谈情说爱不同,他又是位高权重的王爷,若婚后,他变了脾气或是待你不好了,尽管回家里?来,我跟你阿兄早给你在苏杭一带置了田产,但凡你日子过得不顺心,咱们就走得远远的,再不沾京城的地?界。”
说完了兜底的后手?,又换上和善的面孔,“自然?,我看他对你数年如一日的情深意长?,也不像是会变心的,只盼你们甜甜蜜蜜,早点生个胖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