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晚立刻扭过头去,瞪了他一眼,“幸灾乐祸!”
曲不询低低笑个没完,“对不住,对不住,当时实在忍不住。”
他若不说出来还好,如今说给她听了,沈如晚回头望着青鸟渡口云烟渺渺,想起当初就站在这里,于筋疲力竭时回身一望,恰遇见他御剑而来,顿生情愫,谁能想到这人之前竟还幸灾乐祸了一场?
她居然还念念不忘了这么多年!
虽不是幸灾乐祸不是对着她一个人的,当初他也还不认得她,可沈如晚越想越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伸手,给了曲不询一肘。
曲不询明明能躲开的,却也不躲,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挨了她一肘,轻轻抽一口气。
沈如晚听他抽气,明知这一肘根本伤不到他分毫,仍是忍不住立刻回过头来看他,见他神色如常,并无痛楚,松口气之余,又翻了个白眼。
曲不询转过头来,含笑望着她。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微微地噙着笑意,目光温粹。
于是沈如晚的恼意也慢慢地消去了。
他伸出手,在衣袖下握住她的手,她象征性地挣了一下,被他握得更紧,她便不动了,反手与他握在一起。
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细雨缠绵,雨声淅沥,人声鼎沸,欢笑喧嚣,他们隐没在茫茫人海里,做一对最寻常的人间眷侣,无人留意,也无人打搅。
-2-
结契礼的前一日,他们态度都好似寻常,仿佛过了这一次日升月沉后要缔结的并不是修士之间最亲密的灵契,而是随便一个口头承诺。
相熟的亲故们也觉得纳闷,“明天你们就要结契了,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也不激动?”
对于这类问题,他们的回答又惊人的一致:彼此情投意合、互相爱慕,相知相识这么久,未结同心契也似同心,又何必为结契礼紧张?
好吧,这对道侣自己不紧张,倒是旁人激动得恨不得帮他们大办特办,实在是让一众亲故乐在其中之余又忍不住为自己叹口气。
沈如晚刚答了一遍“不紧张”,就着尚未褪去光辉的斜阳,比平日更早回了居所。
没办法,她若是如往常一般等黄昏落幕才回家,只怕非得要被好奇的同门问上十遍百遍不可,为了彼此不费口舌,她还是早早脱身为妙。
曲不询也比往日回来得早。
他们在院门外相遇,微微错愕,又恍然。
“你也被盘问了?”沈如晚问他。
曲不询耸耸肩,叹了口气,“当然,这怎么逃得掉?”
有人关心,自然比无人在意要好,只是这关心过于热情,便叫人有些招架不住了,沈如晚推开院门,心有戚戚,和他一起重重叹口气。
虽说一起回了家,但其实他们本也无事可做,随手收拾了庭院,便不约而同地背着手站在廊下无所事事起来。
夜色犹长。
“今夜月色不错。”曲不询立在她身侧,默然不语地仰着头,对着浩荡夜色里一点清辉看了半晌,忽而说道,“适合静赏。”
沈如晚偏头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身形微微一闪,转眼便坐在了屋顶上,仰起头看月亮。
曲不询一笑。
他散漫地催动灵气,在她身旁坐下,屈起一边膝盖,屈肘搭在膝上,颊边便是她的面颊,近在咫尺。
可他也不动,好似只是随意地摆了个姿势,方便他懒洋洋地抬头望月。
“今夜月色很美,可是没有星辰辉映。”他说。
沈如晚从眼尾瞥他近在咫尺的脸。
“有明月在天,非得要星辰做什么?”她意味莫名地说,“有这一轮明月,便胜过漫天星光了。”
曲不询好似听明白了。
“哦,你是在说我是一轮明月,是不是?”他问。
“我可没这么说。”沈如晚不轻不重地说,“是你自己说的。”
可曲不询太了解她了。
“这可糟了,”他语调沉然,好似说得很认真,细细琢磨着,“我已神昏意乱、喜不自胜了。”
“倘若你要说你没有这个意思,我现在是听不进去的。”他一本正经地说,“不仅现在听不进去,往后每一次想起你说我是天心明月,我都不免心花怒放、昏头昏脑,认定我们是天作之合、彼此情深意笃,谁反驳我都不信。”
沈如晚听得一愣一愣,到最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装腔作势!”
好像有点恼,可分明没有一点恼意,她唇角微微翘起,怎么也不落下。
“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当是你吧,曲不询。”她拖长尾音。
曲不询偏过头,唇拂过她面颊,盯着她看,“就当是我?”
“是啊。”沈如晚幽幽地叹气,“我本不打算说的,可惜你非要追问。”
曲不询挑眉,张张口又闭上。
“是么?”他知道她是故意作弄她,可又免不了牵肠挂肚、挠心挠肺地在意。他偏不想上当,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磨了磨后槽牙,语调平淡地问,“那这个明月是谁?”
“我若告诉了你,你不会生气吧?”沈如晚语气悠悠的,不疾不徐,“还是不要问了。”
曲不询抬眸盯着她看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