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抗议、为自己辩驳这莫须有的名头,可模糊的话语涌到喉头,却成了曲折幽婉、含混不清的吟哦。
有点恼,可又全是沉溺到极致的欲。
她吓一跳,认不出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另一具陌生皮囊里传出来的幽婉索求,让她脸颊绯红如果已经晕红的脸颊还能更红的话。
这全都怪他,她气恼般想着。
如果没有碰上他,她一向清修苦守,怎么会一晌贪欢、沉沦凡欲?
曲不询目光幽晦地凝望她。
“怎么皱着眉?”他慢慢抚过她眉心,“若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要说出来。”
她总是死死咬着唇瓣,忍耐般微微蹙着眉,连眼眶也染上微红,没有一丁点声息,那样安静,好似把他炽烈的贪欲都尽数吞没,沉埋在幽谷神潭,无声无息。
他得竭力克制,才能按捺下汹涌的恣睢贪欲,忍耐着不去狠狠欺负她、只为将她逼得维系不了那副清冷幽微的自持,让幽谷神潭自见洞明。
可他终归还是舍不得。
她一层又一层的冰冷躯壳,不该那么粗暴又强硬地锤碎,他宁愿等她自己愿意融化。
沈如晚神昏意乱。
她茫茫地想,不好?分明就是太好了,太过了,让她忘却身外身、梦中梦,忘了她自己。
“长孙、长孙师兄,”她一开口,闷闷地低哼了一声,言语支离破碎,半晌才重组,可她浑然不觉,只是紧紧地搂着他的肩头,一遍遍喊他,纷乱的称呼,“曲不询”“长孙寒”“长孙师兄”“曲师兄”。
她也忘了在叫谁,可终归是他、只有他。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她喃喃地说着,其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又或者只是情绪的宣泄,“一直都喜欢你,喜欢得连我自己都要忘了。”
夜月溶溶,她有点记不清那一夜最后的事情了。
朦胧含混的记忆像是摇摇晃晃的月光,她隐约记得他好像倾身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吻,很珍重,像是在看什么珍宝,唯恐伤碎。
他好像还说了些什么来着,她实在记不起来了
啊,对了,是那句。
他说:沈如晚,我会当真。
曜日当空。
沈如晚趴在榻上浅眠睡着,没什么力气地翻个身,懒懒地滚到帷帐边缘,足尖抵到谁的臂弯,被他懒洋洋地一握足踝,半边身子酥酥麻麻没了力气,惹她恼火地踹了一脚,他又松手。她半梦半醒,于再度坠入梦乡前朦朦胧胧地想
当真就当真。
本来就是真的嘛。
*
邵元康匆匆忙忙踏入翁氏山庄时,可谓是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无限复杂。
他在钟神山待了好些年,亲眼见着一批不速之客聚集在这里,为一桩买卖、一笔灵石而丧尽天良,也曾义愤填膺、万里迢迢地赶回蓬山,寄望于昔日师长同门能主持公道,还天地一个公义,可最终只剩下失望。
如今,他一生中最要好的兄弟九死一生地归来,隐姓埋名去讨一个没有人会主动归还的公道,也就是在这座山庄里,他从前打过交道、十分要好的同门师妹默默无闻地留在这里助纣为虐、种着一朵生于血肉与枯骨之上的花。
人生际遇总是无常,邵元康深深体悟这一点,纵有万般惆怅,也只能接受。
他深深叹息,按照指引去往先前曲不询说过的院落,以他们俩的关系,倒也不必谁来特意迎接。
“老寒,你人呢?”还没进院子,邵元康已经开始嚷嚷了,“我大老远跑过来帮忙,你小子要是有点良心就该十里相迎。”
虽然是第一回来,但邵元康轻车熟路地推门,活像还在蓬山时一般,探头探脑看两眼,“过分了,真是过分了,你说你一个不懂法术的剑修,拿着一本《通微壬木真解》,你能看懂什么?别在这儿装了。”
曲不询正坐在院内的石桌边,随手握着本书卷,正是邵元康所说的《通微壬木真解》。
听邵元康奚落,他抬眸看过去一眼,不置可否,随手将书卷放在桌上,语调沉沉的,“你来早了。”
原先说好邵元康下午才来的,如今还没到晌午。
“我炼好丹药了,又没别的事,自然就提前过来了。”邵元康被他问得莫名其妙,狐疑看他一眼,琢磨出点话里的滋味来,大怒,“没日没夜地炼丹,早早过来帮你,你这家伙居然还嫌我来早了?”
长孙寒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点良心啊?
曲不询无言。
“不是。”他叹口气,可又不解释,只是说,“随口一问罢了,也没什么,如今也算正好。”
邵元康都听不懂他到底在打什么哑迷。
“丹药呢?”可曲不询还真就不解释了,轻轻敲着石桌,神色平静地问他要丹药。
“我欠你的?认识你这小子算我倒霉。”邵元康骂骂咧咧地拿出丹药瓶来,重重往桌上一扣,没好气地说,“都在这儿了。”
曲不询拿着丹药瓶,细细地检查起来。
邵元康也不怕他检查,这一批丹药质量如何、费了多少心思,炼丹师是最清楚的。
邵元康无愧于心,也对得起心底那一点道义,他一身轻松。
既然无愧于心、浑身轻松,他自然是漫无目的地四下打量着,指望从这平平无奇的小院里找到些不同寻常的乐趣。
他这么一打量,忽而便觉察出不对劲了,“哎,我说,你这院子里灵植长得挺好啊?”
长孙寒一个剑修,能这么擅长养灵植?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长孙寒有这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