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曲不询,也不为那些药人,目的明确,就是要她的命。
是因为幕后之人觉得她最有威胁吗?
前来灭口的不速之客很强。
倘若神州上有人能列出一张公允的强者名单,那么在这几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刺客中,定然有人能榜上留名,万里迢迢地来到钟神山杀一个不擅长斗法的灵植师,不仅仅是绰绰有余,甚至还有些奢侈了。
沈如晚必死无疑理论上是这样的。
可她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一下。
不需要她动。
重剑锋狂,剑气横秋。
“曲不询”这个名字在神州知者寥寥,不过是无名之辈。
可长孙寒不是。
世上剑修成千上万,蓬山剑阁弟子如云,心高气傲之辈数不胜数,可只要他在,万剑奉他第一锋。
只要是蓬山弟子,哪怕从来没和这位大师兄打过交道、埋头修炼不问俗事,也或多或少听说过长孙寒的轶事过往
从他执剑的那一刻起,长孙寒便不曾输过。
据说剑阁长老往往眼光极高,可从前在参道堂初见长孙寒时,急得好似本命剑要被人拐跑了一般,追着长孙寒要带他回剑阁,甚至不惜向剑阁阁主请命免去长孙寒在参道堂三年才能入剑阁的规矩剑阁阁主当真同意了,可长孙寒没同意。
被阁主长老如斯看重,他竟也泰然处之,安然说不,谁也改不了他的主意。
在参道堂三年后,他才从从容容地拜入剑阁,当初看重他的那位长老盼星星盼月亮,这三年差点如猛兽护食,生怕有人把这绝世天才拐走,终于是松口气,欢天喜地迎他入了剑阁。
剑阁弟子看看长孙寒,再看看自己,长孙寒入剑阁是被长老求着,普通弟子呢?不求爷爷告奶奶都算在剑道上有资质的精英弟子了。
如此天差地别的待遇,往往让人心生嫉恨,可剑阁上下竟无一个不服。
无他,只因人生来不公平,再怎么抑郁,必须得承认,有些人就是绝世天才、超然拔萃。
一剑霜寒十四州。
怎么同他比?怎么配和他比?
何必自取其辱。
“说说吧,谁派你们来的?”重剑落地,稳稳插入地面,像一座沉默的丰碑。
他漫不经心地抬头,微微有些喘,轻轻呼出口气,语调安然如初,仿佛这一场恶战不过随手切磋,唯有收手而立时的盘问才能叫他凝神一顾,“宁听澜叫你们过来,是为了杀她?”
沈如晚倏然一惊。
宁听澜?
始料未及的又何止她一个人?
那几个杀手被绑在一起并排坐着,纵然被俘后打定主意不声不吭,可蓦然从曲不询的口中听说“宁听澜”这个名字,最右侧的那人微微一偏头,难言惊异,再怎么克制也泄了痕迹。
沈如晚心里慢慢地沉了下去。
“很惊讶?”曲不询笑了笑,目光落在那个杀手身上,眼底幽冷,“看来宁掌教平日里掩藏得太好,连你们也没想过他会泄了痕迹。”
若非当初骤然被追杀,叫他察觉到不对劲,他恐怕也不会怀疑到那位执掌蓬山近百年、声望冠绝神州的老掌教身上。
谁能想到呢?宁听澜做了那么多年的掌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有什么必要去做这阴损的买卖?为了钱财?为了宝物?他真就那么缺吗?
杀手目光微微偏转,好似枯槁无神的鱼目终于有了幽光,开口,嗓音哑得让人不舒服,“你竟然知道这么多……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何必来问我?”
曲不询神色平淡,“你们是奉命来杀她的?”
杀手的目光随着他平平的一指而望向沈如晚,眼神微动,哑声说,“方才你们不也已经看见了吗?我们奉命来杀谁,一目了然。”
沈如晚静静立在原地,遥遥地垂眸望着那杀手,“他们派你们来杀我?”
曲不询不由朝她望去。
她声音如冰击流水,清清淡淡的,不含一点怨愤惊慌,不像是个刚被老东家灭口的冤大头,又或者她早已料到这一天,无所谓惊慌缘分,唯有意料之中的倦意。
她早知道自己会被灭口?
杀手垂下眼睑,像是已灰心丧气,任人宰割,“当然是他们要杀你,只是没想到你身边这小子竟有这么强,这回算是栽了。”
沈如晚抬步,慢慢走到他面前,俯下身来看他,目光定定的,如清泉湛光,“你说谎了。”
倘若这些人只是为了杀她而来,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所有人都只当她是个平平无奇、不擅长斗法的羸弱灵植师,若只是为了杀她,不必费这么多功夫。
“你们是来杀他的,打算夺回山庄,把剩下的药人都夺回来,继续种七夜白,所以并不打算杀我。”她轻声说,偏过头望了曲不询一眼,又慢慢将目光挪回杀手的脸上,“可你们观察后发现他实力不弱,没有十足把握,便只得按照幕后主使的另一个方案来杀我,只因我知道的太多了,也比旁人更懂七夜白。”
翁拂死前传出去的消息里,应当只阐述了对她的怀疑,认为阵图的丢失或许和她有关系但也没有完全把握,因此消息传递到幕后之人那里时,幕后主使并不能确定她的立场究竟是已背叛,还是被迫留在翁氏山庄给曲不询种花。
有一门拿得出手的本事,确实能有效拓宽自己的生路,起码幕后主使的首选并不是杀了她,而是倾向于留下她的命继续培育七夜白。
唯有发现她已有背叛之心,与曲不询联手,又或者曲不询实在难以铲除、没法将山庄夺回来,才会命令这些杀手将她击杀。
这样说来,沈氏目前倒还没有步柳家后尘之忧,起码短期内不至于阖族被灭口。
杀手骤然一惊,莫名有种凛然生寒之感,她分明从未见过幕后之人,也并未从旁人那里得到什么线索,仅仅只从那最简单不过的暗杀中做推断,竟被她全然说中了,半点也不差。
他强行收敛惊容,作出平静模样,微微冷笑,“怎么?你不信?你忘了自己姓什么?”
沈如晚盯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