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晚望向他的眼神也更诡异起来。

“自然,我过得很好。”她犹疑地看向他,“长孙师兄,你有什么事吗?”

长孙寒对上她清亮幽澈的眼瞳,无端生出些尴尬来。

“不是。”他笑了笑,“只是方才见你用剑,胜过许多修习多年的剑修,生出些惋惜来,倘若你在第九阁过得不舒心,那便转来剑阁也不错。”

沈如晚微微拧着眉头看他。

蓬山弟子正式拜师前并不固定分属哪一阁,来去自由,可若是像沈如晚这样已经正经拜师了的弟子,想要转去别的阁,那可不是随口一说的事。

“若你愿意转阁,这些琐事都不必放在心上,我既然提了,便会帮你办妥。”长孙寒微微一笑,“只是,看你的样子,似乎是不会转了。”

沈如晚凝神望着他,半晌不作声。

“我在第九阁过得很好,不打算转阁,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她轻声说。

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并不奇怪,长孙寒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可沈如晚目光如清淡的水波,浅浅拂过他眉眼,微妙地静默一瞬,忽而低低地问,“可是我不明白,我和师兄只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师兄竟许我如此重诺,为我劳心费力?”

长孙寒倏然一怔。

她若不问,他竟全然没想过这个,好似初见便许以重诺也不过是寻常,再自然不过。

可她偏偏问了,竟把他问住了。

帮一个已经拜师的亲传弟子转阁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即使是他,也得耗费好大一番功夫,怎么就如此轻描淡写地许诺出去,半点不求回报了?

是了,他想,究竟为什么?

“长孙师兄?”沈如晚又试探般唤了他一声。

“我在。”他下意识应了,抬眸看她,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我愿意帮你是因为”

“剑意如心念。”他神色沉凝,深深凝望她,眼瞳幽邃,慢慢地说,“你的剑意,是我平生所见最美的剑意。”

其实他说得郑重其事,毫不狎昵,也没有半点阴阳怪气嘲弄的意思,可不知怎么的,沈如晚怔怔地望着他,忽而垂下头去,再也不看他了。

“是,是吗?”她声音绷得很紧,好似极度紧张,“我……我的剑法其实很一般,不能和真正厉害的剑修相比。”

这没什么的,没谁非要拿她这样一个擅长木行道法的法修去和剑修中的佼佼者比较,况且以她的天赋,所差的也许不过是投注在剑道上的时间与精力罢了。

可也许是她的声音太紧太涩,带着他心里不知哪根弦也紧紧绷到极致,攫住他全部心神,什么从容不迫全都忘在九霄云外,只剩下极度陌生的青涩。

周遭忽而静谧,只剩心口一下下的心跳。

他不像是长孙寒,像另一个人。

全然陌生的另一个人。

“嗯,但是很美。”他说,声音也紧绷绷的,“美极了。”

第139章、樱笋时(三)

◎IF线:假如年少相逢◎

无论是什么时候,蓬山百味塔永远都是全宗门最热闹忙碌的地方,到了饭点涌入乌压压的人群,等饭点过去了,百味塔轮值的弟子又该忙忙碌碌地准备下一餐了。

哪怕是忙里偷闲,觑见休息的机会了,小弟子们也会被自家师兄师姐抓去练新菜。

“我都说了好多回了,这个火候一定要单独去练、反反复复地练,不然一上手就是来毁食材的,浪费你我的时间罢了你是不是回去后根本没练?”沈晴谙沉着脸,食指一下一下几乎要戳到面前那个小弟子的脑门上。

“沈师姐,在百味塔当值也太忙了,根本没时间练啊。”小弟子苦哈哈地抱怨,“每天一大早就要开始忙活,到戌时才能歇息,平时也不是在虚耗时间,累也累死了,根本腾不出时间来加练。”

沈晴谙才不吃这一套,“百味塔的薪俸比渡厄峰值守的弟子都高,你进来的时候没想好?人人都忙,可若是想精进,怎么能只靠平时当值?自然是要见缝插针加练的。你若是没有这样的觉悟,那不如早点告诉我,咱们就此两散,谁也别浪费谁的时间。”

虽说苦哈哈地抱怨着累、没时间加练,可等沈晴谙说两散,这小弟子又忽而不说话了,讷讷半晌,期期艾艾地求情,“沈师姐,我这次回去一定加练,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练好。”

沈晴谙挑眉,食指最后点了这人几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给你五天,五天后我要见到成效这都是为了你自己的修行,你可别到最后反过来怪我严苛。”

小弟子啄米一般拼命点头。

沈如晚早就凑近了,可也不出言打扰,静静站在一边,等着沈晴谙把那小弟子打发走,终于转过身来。

“气死我了。”沈晴谙没好气地翻白眼,不是对沈如晚,明显是对已走了的小弟子,“自己不加练,一问就给我抱怨平时太忙太累,谁不忙啊?我更忙,我还要抽出时间来教,我不是更忙?当初怎么和我说的‘沈师姐,你就放心吧,只要能精进,再苦再累我也不怕’,现在全忘光了?”

沈如晚伸手搭在沈晴谙肩上,给她顺气,“你们百味塔也确实太忙太累,不是常人能吃得消的,来之前心怀期待,真进来了才知道受不住,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谁知这话不说倒罢,一说又把沈晴谙的怒火勾了起来,“那就早点直说,无论是离开百味塔,还是留在这里只当值不深研,都给我说清楚了,别来耽误我的时间!”

沈如晚不意这一句话反倒把沈晴谙惹得更恼了,赶紧挽住后者的胳膊,“是是是,太不地道了,果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七姐一样时刻自省、勤奋苦练,即使大好的条件摆在面前也不珍惜。”

沈晴谙哼了一声。

其实真要说起勤奋苦练、时刻自省,谁也比不过沈如晚,也正是因为和沈如晚关系好、能更清晰地见证她的勤奋与进益,沈晴谙才更加倍激励督促自身,对不够上进的同门恨铁不成钢。

“我待会还要掌勺,你这会儿来找我,有什么事?”沈晴谙问她。

沈晴谙也不是一直在百味塔当值的,她们百味塔的亲传弟子按月份轮值,这个月轮到她,几乎快住在塔里了,忙得不可开交。沈如晚也习惯了,每到当值月,不会在中途打扰她,如今却忽然露面,应当是有事。

谁知,这开门见山的一问,竟让沈如晚犹疑了起来,“嗯……这个……”

沈晴谙皱起眉,沈如晚可不是什么吞吞吐吐的人,“怎么了?”

沈如晚深吸一口气,重新绽开笑容,只是看起来十足是强装无事的模样,“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有一个朋友有点困惑,我答不上来,想让七姐帮我想想。”

如果是旁人,也许还会被沈如晚脸上温娴的笑容所迷惑,可沈晴谙实在和她太熟悉了,一眼就能看穿,“你就直说是你自己得了,别人的事我可没兴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