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是刘伯的老家,他已经多年没有回来过,那天办事时从老家经过,一时兴起下来看看,在桥头饭店点餐时,看到了讨饭的顾见南。

刘伯没有正面接触过顾见南,但见过他的相片。开始他只觉得少年很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吃着饭后他想起来了,便开车寻了过来。

顾见南不想回去,也不敢回去。后来还是刘伯找到了陈风,不惜要报警撕个你死我活地据理力争,最后送顾见南去了国外。

如果不是遇见林遇北,也许顾见南在刘伯找到他之前,早已经置身于黑沉沉的河底。

而那天,顾见南以为强行带他上车的是爸爸的亲信。他大声喊叫着要下车,刘伯却以为他少年叛逆离家,反而将车开得更快。

等到他们终于弄清楚双方的意图,折返回来时,早已不见了那个孩子的影子。

后来无数次,顾见南梦到那晚的情形。虽然男人是自寻短见,可他还是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他不知道男人是小孩的什么人,一边庆幸小孩终于摆脱了他,一边又懊悔小孩因为自己失去了亲人。

这种负罪感直到他再次去凉城,知道那个男人罪有应得才释然。

多年来,顾见南一直惦记着逃跑的小孩,那个和他有着一样命运的小孩。

寻找小孩已经成为他的执念,即使后来身在国外,他也拜托刘伯帮忙。可人海茫茫,他终究没有找到那个叫连遇北的小孩。

几年后刘伯去世,他也失去了和小孩的唯一联系。

还好一切都不算太晚,十年后,他又遇见了他的小孩。

顾见南告诉林遇北:“北北你知道吗?那天我也想自杀的,还好我遇见了你。”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只有呼吸绵长。顾见南在他的发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第二天上午,顾见南在家陪着林遇北,林遇北写字,他随便拿出一本书来看。

偶然抬头,林遇北的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身上。他笑笑,林遇北慌乱地又低头演练。

顾见南不认为是他在这里影响了林遇北。平时林遇北只要投入学习就很认真,恨不得一分钟能当十分钟用,现在这个状态根本不对。

他问道:“北北,有什么事吗?”

林遇北低垂着头:“南哥,如果我做错什么事,你会怪我吗?”

顾见南毫不犹豫地说:“不会。”

林遇北站起来:“南哥,你前几天说徐记清蒸鱼好吃,我去买一份。”

顾见南将他按到座位上:“我去,你学习。”

林遇北没有和他争:“那南哥慢一点。”

顾见南走出书房,林遇北也跟着过来,从后面抱住他:“南哥,我想和你在一起。”

顾见南劝他:“太远了,我去就好,你别耽误时间。”

林遇北轻轻“嗯”了一声,放开了顾见南。去徐记不加排队时间的话,一来一回也需要四五十分钟。

时间还很充足。

他站在窗前,叫了一个出租,看着顾见南颀长的身影走向汽车,汽车消失在大门前。

怔忡了几分钟,他回身麻利地将自己的物品整理好。简单的两个包裹,就像他来的那一天。

书架上放着他做的两个手工小人,这是答应送给南哥的,他没有拿走。

又发了几分钟呆,他拿起笔,在便笺纸写留言。

最后他来到卧室,再看了一眼墙上,两个少年背影的《遇见》,旁边挂着他编织的中国结。

出租司机的电话来了,说马上到。林遇北应了一声,迅速站起身,走出房间,不舍的再看了一眼,将门轻轻关上。

陈绪行没在家,只有于妈一个人在厨房忙碌,他快速地穿过客厅。

一路他紧张的左顾右盼,害怕南哥突然回来,害怕陈绪行突然回来,害怕碰到郑伯。还好担心的情形没有发生,他有惊无险地安全走到了大门前。

半小时后,顾见南进了家门,先将清蒸鱼送到厨房,于妈告诉他再等二十分钟就开饭,他应了一声,步履轻快地上了二楼。

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悄悄走近书房,探头一看,没人。到卧室看一眼,也没在。

他冲着卫生间喊了一嗓子:“北北?”

没有人应答。

大白天的不会睡着了吧?他站起来冲到卫生间,来到门前又喊了一声:“北北?”

打开卫生间,里面也是空无一人。

顾见南着了慌,大声喊道:“北北!北北!”

这一刻,他的心里涌出千百种不好的念头。

他打开手机,颤抖着拨打林遇北的电话,冰冷冷的语音提示他: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点开微信,发送:【北北你在哪?】

一个红色的叹号: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看着大大的红色叹号,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昨天他们还吻得热烈,明明一个小时前他还拥抱他,说想和他在一起。

顾见南像失去了灵魂的□□,机械地走进书房,又走进卧室,想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一切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