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实不认识这些奢饰品，拜托正在瑞士旅行的喻星问过，才知道是宝玑限量发售的新系列。

他顺着后视镜与林越峙双目对望。车里的人唤狗一样随意地扬了扬手。

周唯实不理会这人时间上的故意刁难，好脾气地一拐一拐过去。

“迟到。”

他停在林越峙窗前，喘着气承认，“三分钟，不好意思。”

林越峙撑着额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周唯实绕到右侧坐了上去，“我妈妈的事，多谢你。”

上周那次林越峙把周唯实折腾进了医院。他醒来时，宋医生正站在他病床前。跟他说白若梅已经转院到京岚了，让他放心。

林越峙递来一个通讯器，视频中满脸血污的李峥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打手压着，原本总是精致打理的头发已经长至肩膀，两颊瘦的凹陷下去，脸上的阴影被昏暗顶光照的狰狞可怖。胡茬参差不齐，扑上来的指甲里也都是黑泥血痕。

李峥大喊：“哥哥救救我，救救我啊！”

“老实点儿！”

他挣扎扭拒着，脸又被人按在地面上，嘴上还含糊不清的呜咽哭泣：“别……别打我！哥！救我啊，救我！”

直到对面转为黑屏，映照出他自己的脸，周唯实才脱了力一般靠回了椅背。

他稳住心神，问林越峙道：“您能让他们别再打他吗？给他吃饭。我会尽快把钱还上。”

林越峙一挑剑眉，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一点笑：“写辞职报告了？”

“已经和远昌联系了。”

周唯实从大三开始就跟过远昌重工的项目，对方是海市的老牌工业，海市一半的基建桥隧都是远昌开发。桥工系每年的校招也都是他负责联系企业，认识不少的高层经理。他本打算和远昌敲定好再去学院走流程，但对方的态度却有些模棱两可，直到现在也没给回复。

“你还不知道你弟弟得罪的是谁吧，”林越峙绕着他的发梢，周唯实的发尾总带着一点半睡半醒的小卷。

“谁？”

“远昌重工，褚啸臣。”

“他怎么可能得罪……”在林越峙毫不退缩的眼神里，周唯实的犹疑逐渐动摇，“褚啸臣……”

远昌重工的太子爷，整个海市商界的风向标。李峥怎么可能和他有联系？

周唯实顿了一下，大概是在思考他这话里的真实性。

“他真的是得罪褚啸臣了吗？”

“不是，他好着呢，在狗笼子里吃香的喝辣的。”林越峙脸上的讥讽太明显，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又在作弄他。

手机恰到好处地来了消息提示，林越峙用眼神示意他打开看看一直和他关系不错的人力资源官说，远昌刚从京岚市挖到一位研发工程师，和他方向相似，恐怕无法接受他的入职。

连面谈商议都没有，成人世界明晃晃拒绝。

林越峙早有预料般瞟了他一眼，又道：“而海市除了褚啸臣，也没人开得起你一年百万的薪资。”

周唯实知道林越峙说的是实话。海市是最大的港口城市，他的桥梁中控方向在此最有用武之地。而除了远昌和海科大，其他的公司研究院的体量都太小，根本烧不起他要用的数据库和超级计算机。

“你之前说，我想怎么样都可以。”林越峙玩味的看着他的侧脸，“你不如再求求我。”

林越峙轻眯起双目，笑容玩味：“名表游轮还是跑车别墅，还是想去环游世界？做我的人也没什么不好，我出手很大方。”

面对突如其来的卖身合同、天价的赌债、周唯实都不觉得有什么。事情浪打浪涌来，一是一二是二，他都照常接受。但是林越峙就这么平平淡淡说出这句侮辱的时候，周唯实第一次从心口生出愤怒。

他把下唇都咬出了血丝，才能克制住不和林越峙起冲突。

林越峙还在凌迟他的尊严：“不过我用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嫌脏。”

周唯实的唇线像他的脊背一样绷紧，尾音里带着愤怒的颤声：“我没有在外面做这些。”

已经有学生三三两两从校外的小吃店吃过饭回学校，打打闹闹地从迈巴赫旁边跑过，温暖的欢声笑语散落一地，好像上辈子的回声。

他第一次直视林越峙的眼睛，第一次把自己放在了和林越峙相等的位置。

周唯实一字一顿向林越峙宣告：“我从来没有卖过。”

我从来没有卖过。

这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是为了救李峥迫不得已签下的合约，不是他周唯实见钱眼开，待价而沽。

林越峙听着男人类似赌咒的发愿，一个小小的温热气泡突然冒上心尖。被周唯实一张一合的漂亮嘴唇吹涨，占据了整个胸口。

灰蓝色的宝玑表盒递到林越峙跟前，好像一场下定决心的宣告。林越峙轻笑了一声，垂眸扫了一眼，把表盒连同他的手一起握在手心。

“不收？”

周唯实终于绷不住平静的神情，声音里带着坚定、恼怒和微不可察的咬牙切齿：“我说了，我没卖过，我也不是在卖！”

他觉得不可理喻，林越峙看着聪明，怎么这话都听不懂？他怎么这么笨非要他一直重复？

林越峙终于把人惹火了，眼带笑意仰视着周唯实，和他对望。他拉起周唯实的手，贴着他光滑的手腕细细地吻，“这算生气了？被人压着操都不气。周老师素质高啊，脾气就是好。嗯？”

他总是喜欢加个反问的语气，问谁？又要谁举手回答？

周唯实没有回答的权力，只能练得对他的任何话都习以为常。他又回到了那个低眉顺眼的样子，声音也软下来：“没有生气，我在和你讲道理。”

“我态度不好，对不起。”李峥的处境浮上心头，周唯实后知后觉地朝着林越峙道歉，“您大人有大量。”

他又把话题拉了回去：“李峥惹的事是不是很大？你真的可以摆平吗？需不需要我做什么？”

“他不过是远昌对家手下的小喽啰，你小看你自己，可别太小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