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有人回话。

眼前一片漆黑,他侧身慢慢下了两级楼梯,身边的浓雾已经深不见底,楼梯间只有风铃碰撞的清脆声响,好像他踩着无数冰糖片。

Alpha的脚步声已经被风铃声盖住,仿佛整个空间只剩眼前能见到的那一小块黑,只剩他自己和握紧的风铃。

周唯实用力眨眼,依旧徒劳,他对于自己太差的视力早就习以为常,只不过总无法适应黑暗。

手上的资料袋平举着越来越重,他把脚伸下去慢慢试探着放下,划了个圆弧找到落脚点,却依旧没有完全踩到实处,脚腕歪了一个趔趄马上要滚下楼梯

一只有力的手破风而来,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撑住他的身体,把他带回平地。

林越峙接过他手上的重物,又握住他的小臂。Alpha的声音也从迷雾之后穿梭而至,没有不悦,也没有嘲讽,是他平时和别人正常说话的语调,好像是春天乍破的湖水面,带着冰碴的冷厉和春日的生机,“扶着我走。”

Alpha先下了一步,声音从低处传来。周唯实犹豫了一下,指节一张一合地摩挲着温热的触感,不小心推开他的羊绒衣,贴住了林越峙的手腕。

Alpha的脉搏清晰有力,跳动在周唯实掌心,让他的一部分皮肤都跟着颤动。

他安静了一会儿,才顺着林越峙的指引向下,一步一停。林越峙的手带着他,走得很稳也走 【网站:??????.????????.??????】得很慢,风铃声安静下来,只剩两个人沙沙的脚步声。

短短的一个折角台阶仿佛下了很久,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只剩最后半边台阶,稍微弯下腰已经能看到楼外的灯光,林越峙突然起了个话头。

仿佛嫌周唯实走得太慢太过无聊,他随口问道:“哎周唯实,为什么这么想做Beta。”

“是因为喜欢Omega么?”

作者的话:林仲:不可能开灯的,这辈子不可能开灯的。哥们数着日子过呢,今天A和O你必须选一个

18.云霓之翼

当你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却担心对方闭口不言的时候,你只需要提出一个明显错误的观点,他就会自动修正,并且补充很多。

周唯实总是自我安慰,他的学生们是因此才总是提出让人啼笑皆非的离谱见解,所以当林越峙问他是不是喜欢omega才选择做Beta的时候,林越峙又变成了那帮低智少年中的一个。

“这是在对我做背调吗?”

林越峙的声音从侧下面变成从他正前方传来,“随便问问。”

“那是不是我不说,你就不会……”周唯实磕绊了一下,手上的蓝色风铃也随着晃动,林越峙另一只手悬上来,反手贴住他的指侧,轻轻向下捋静。

轻薄的痒意让周唯实分神了一瞬,下了这级台阶,他才把话讲完,“你就不会善罢甘休。”

林越峙没有动,他们站在了同一级,周唯实的眼前一片虚无,但他知道Alpha就在他手边。

“怎么不走?”

或许是相处的时间对于周唯实来说算得上久,根据身边的窸窣声,他知道林越峙在掏烟盒。中间按钮能弹开,左侧是烟,右侧火柴。银制盒身边角有些氧化的暗痕,正反都雕了希腊故事或者是圣经,侧脊环绕一圈古老的希伯来语。一切文学作品和周唯实都是对坐不识,所以不知道是哪个片段,但他经常见到林越峙从女神的宝剑中磕出一只烟,叼在嘴里。

周唯实用了一点力,带着林越峙的手一同提起,舒展开挡住林越峙抬手送烟的路线。

他压低声音:“二楼住的是空天学院的老教授,有肺癌,能不能不要抽?”

“哟,他比我还凶吗?”

林越峙的呼吸吹在周唯实拇指,周唯实没有说话。

Alpha带着他的手向上,温热还带着一点水雾的柔软贴在他的手心,“周老师,遮歪了。”

Alpha调笑着用舌尖点了一下周唯实的手心,吓得他小臂猛一甩动。叮铃声一圈圈荡开,反复碰撞,余音绕在整个楼梯间,以二楼为中心顺着旋转楼梯盘旋,如同在昏暗海底倾听鱼群的螺号,而螺号周围还伴随着Alpha的笑声。

周唯实急于逃脱林越峙的包围,他静定心神,缓声道:“我想做Beta和性取向没有关系。”

在AO里,95%都是后天分化,连林越峙都是十二岁分化才成为Alpha。但和林渊霆褚啸臣从出生就是Alpha一样,周唯实居然是个天生的Omega。

当年简氏集团董事长为了保护幼子,掩盖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是个Omega的事实,对外宣称他是Beta,即便如此简宁斯还是被人盯上,被劫持到了器官黑市的手术台。

一个出生就是S级的Omega出现在贫民窟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些事林越峙明白,但听周唯实说出来依旧不太一样,眼前的这个人把自己的前十六年说得很轻松,像是一个遥远的旧默片中的梦。

在渐渐安静的狭窄楼梯口,乌云遮月,晚风渐冷,太阳却随着周唯实的声线翻回子午线,一同回到了散发着硫磺皂香味的童年时代。

“从前有一个omega,他独自抚养一个孩子。他们生活在一个北方小城。

他让那个孩子喊他,周致。”

每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学会的第一个词一定是“妈妈”或者“爸爸”,但周唯实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第一次说出的词是“周致”。

因为时间太远太久,他的脑海也塞填了太多宇宙规律,挤占了周唯实心里周致的样子,他记忆里Omega的样子早就模糊不清,他只记得周致亲手缝边的粉蓝色床单,搭在树梢和电线杆之间的麻线上,晾在永远充满阳光的楼前。

一对夫妻生出一个天生AO的孩子,平均概率是0.3‰,所以当所有上户口填档案的人看到周唯实出生证上的“O”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登记的人填错了”。那时候的审查很松,平水镇的大家又不会为新生儿三性审查这种从没出过错的这种小事费神。

而年轻的周致就会抱着小小的周唯实陪笑,是呀是呀,我们小宝怎么会是Omega呢,他是Beta啦!

平水镇不像京岚和粤海时尚,年轻人都去大城市务工,民风淳朴,消息也比较闭塞。那时候他们不知道在遥远的大城市中所有AO家庭正因为一起起年幼的Omega失踪案而惊慌。

那些大家族都为生出一个S级Alpha而欣喜若狂,因为基因中的强势注定了天生的Alpha会成为皇帝,他们相信不管多么落魄的家族,Alpha都能带领它重焕荣光。

可一个天生的Omega却不是王后,而是行走的钱袋子。

Omega越小他们身体中的活性成分越高,权贵想用他们甜美的信息素替换自己的味道,抽脊髓液中的干细胞能长生不老,剔出信息素管修补自己老化的腺体,拿走他的生殖腔把他当成可替换的器官,即便长大还能因为他们的过分貌美而养成性奴供人玩乐,当成辗转于权贵之间的异宠美犬……有传言,有一个七岁的Omega在黑市卖到了3000万瑞士法郎。

周唯实从出生开始就是个“散发芳香的”,“漂亮柔软的”Omega”,他的腺体在从母体脱落时便早早出现粉色细嫩的信息素管,涌动着无人知晓的宝藏。

那时候的周唯实总是留着盖住腺体的长发,他长得比同龄人小,看起来像个小妹妹。平水镇里的人都觉得周致家的小宝只是安静,只是不爱说话,但周唯实从周致握紧他的手知道,他的耳后多么危险。

他记得周致那时并不开心,他总是抱着小小的周唯实坐在院子里,捧着他的脸默默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