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转丹,便是药师一族独创的毒药。
尽管朱辞秋走得很慢,路上的泥泞也?不可避免地?溅在她身上,此时她便格外想念公主府的雨轿。
十六岁那年除夕,远在边塞的乌玉胜给她送了一张图纸,上头画着一顶轿子,一旁覆着几句话:殿下,此乃寒城所?见,臣观之保暖防雨俱佳,特献于殿下。望来年归去时,殿下能以此嘉奖臣一二?。
她命府中工匠造了出来,趁雨天在公主府走了一圈,发现果然保暖防雨。于是便回信:不错,该奖。
但乌玉胜没有回信。而后过两个月,寒城朔州便已接连失守,此事也?就被她抛诸脑后。
忽然她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当年与穆东风查出军中细作?,确定断崖上那些人?的所?言都非虚后,她仍有个疑问,便是乌图勒这样?的人?怎会亲自涉险来见乌玉胜。
除非,那不是乌图勒本人?。
巫医既然有画皮之能,想必造出一张与乌图勒相?像的人?皮来,也?绝非难事。
朱辞秋忽然觉得有点冷,攥着伞把的手也?不自觉抖了下,她不再耽搁,继续往霞山谷走。
刚走没几步,正转过弯时,便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她将伞抬高一些,又往前看了眼,一眼便能认出那是乌玉胜。
他果然在这等着她。
乌玉胜这人?,怎会将她独自放在外面自己?回去。
她停在原地?,看见乌玉胜打着伞,身形挺立,像道?锋利的剑划开雨帘,一步一步走向她。
“殿下果然会来此。”乌玉胜站在伞下,手握着佩刀,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冰冷,却?又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朱辞秋抬眼,朝他笑?了笑?,并不问他问题,只是说道?:“当然。毕竟,我?现在不想死。”
乌玉胜沉默一瞬,视线又扫过她腰间的飞去来器,却?仍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走至她身旁转过身,将手中的伞往她身前递了递,又把她手中的伞拿了下来,收起来扔到?一旁的地?上。
他伸出手揽过她未受伤的肩膀,让她被裹挟在他怀中,皂角的气息扑面而来,在湿润泥泞的空气中漂浮着,似乎也?驱散了空气中的阴冷。
头顶传来乌玉胜富有磁性的声音,“出来吧,还要藏到?何时。”
朱辞秋闻声望去,发现是浑身湿透的诃仁。
他站在身后,愤恨地?盯着她与乌玉胜,最后冷着脸拾起地?上的伞,打开后又摇了摇伞,冷嘲一句:“我?浑身都湿透了,这伞还有何用?”
“那你别打。”乌玉胜平淡道?。
诃仁跳到?他面前,怒道?:“乌玉胜,你是不是有病?!”
乌玉胜不再理?他,揽着她的肩膀越过诃仁继续往前走。她侧头看了眼,看见乌玉胜让她不被雨水淋到?,又避免触碰到?她肩头的伤口,因此大半个身子都淋着雨。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的乌青,又在乌玉胜低头时收回视线,沉默地?往前走。
一旁的诃仁大“哎”一声,跟在她身后又窜到?她面前,将正面朝着她,倒退着步子往前走。
诃仁挑了挑眉,问道?:“怀宁殿下,你不好奇我?怎么跟来了?也?不好奇为何不阻止你们去霞山谷?”
朱辞秋看着他滑稽的模样?,笑?了笑?,“因为你闲。”
刚说完此话,诃仁身后出现一块石头,碰到?石头的那一刻,他巧然转身,落在她身旁。
乌玉胜毒刺一般的目光掠过她刺向身旁的诃仁,但诃仁装作?看不见,仍旧待在她身侧,先是拧了拧身上的水渍,又抱着胸将伞递到?另一只手,靠着她的肩膀低声开口:“看在我?俩坦诚相?见过的份上,我?便告诉殿下,我?为何来此。”
她头也?不扭,轻笑?一声:“哦?”
但诃仁刚想继续往下说,乌玉胜便停住步子,将她也?按在原地?。然后便伸出脚,踹向诃仁,让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脚的诃仁远离她身侧,他又侧头看向她,冷笑?一声:“坦诚相?见?”
“对!”诃仁抖了抖腿上的泥土,咧着大大的笑?脸,“想当年,我?们浑身湿透,坐在火堆前晒衣裳,我?还烤了条鱼给殿下吃呢!”
“我?没吃。”朱辞秋反驳。
“那你总看见我?右臂上的胎记了吧?”
“没有。”
诃仁不乐意了,又跳到?她面前:“你怎么看完就翻脸?!”
她感觉到?肩膀处的大手一直在颤抖地?想用力?握紧,却?又忍耐着。
“好歹我?也?救了你两次,不说以身相?许,也?要对我?客气点吧?”诃仁举着伞,想靠着她。但乌玉胜却?带着她一把躲开,二?人?越走越远,于是诃仁又在身后大声道?,“如果我?不跟来,你俩连霞山谷口都找不到?!”
朱辞秋顿了下,想回头看一眼诃仁,却?被乌玉胜的大手掰过头,只听他冷声开口:“他自愿做路引,理?他做甚。”
“你不怕他因此不来了?”
“他只是嘴贱。”乌玉胜淡淡开口,垂眸看向她,指尖摩挲着她肩上的衣料,语气也?变得有些危险,“我?也?很好奇,殿下与他,究竟是怎么坦诚相?见的。”
“你觉得呢?”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眼。她发现乌玉胜如今在她面前连跟诃仁装不熟都不装了,明摆着告诉她,他与诃仁十分相?熟。
看来这几年,这厮在南夏的势力?比她想的还要多。
是她小觑了他,也?高看了乌图勒与乌玉阙。
乌玉胜率先抬头别开视线后,轻声开口:“是他胡说。”
诃仁见她与乌玉胜都不再说话,只闷头往前走后似乎觉得无趣,停在身后吹了声哨子,便有一匹马从后而来。诃仁扔了伞,大步跨上马背,迅速从她二?人?面前穿过,只留下一句:“我?先行一步,你俩慢慢在这雨中调情吧!”
在马蹄越过她身旁时,乌玉胜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拉至他面前,而他自己?挡在她面前,挡住了诃仁故意溅起的泥渍。
朱辞秋看了眼乌玉胜,又看了眼跑不见影的诃仁,冷声道?:“真是浪费我?的一把好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