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玉胜单手叩着桌面,咚咚咚的?, 不知叩了多少下。终于,他忍不住扭头看向朱辞秋:“我?今日要去曲水城,三?日归。”
朱辞秋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殿下,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乌玉胜问。
她与他四目相对,笑道:“一路小心。”
乌玉胜气笑了:“你不问我?为何不带你去吗?”
“少主自有自己的?考量,我?又何须多问。”
乌玉胜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朱辞秋,然后蹭的?一下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开门之际,他忽然开口:“殿下,你出不去。待我?回来?,再带殿下出门游玩。”
朱辞秋知道,他不在,她当然出不去,所以也并?未太过惊讶。况且这个人嘴里的?话真假参半,她也不会全?然相信他口中之言,说的?三?日归,那?肯定是在三?日内便能回来?,绝不会拖到第?三?日。
又过了半晌,西琳端着药推门而?入。
“西琳,帮我?打听一件事。”朱辞秋一面端起药碗,一面开口道,待涩苦的?药喝尽,抬头看向一脸不解的?西琳,“早前我?曾给你一把匕首,如今,我?需要找到这匕首的?主人。你帮我?打听打听,这春狩的?魁首一般都住在什么地方?”
西琳点了点头,答了声好。又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拿出阿静雅的?匕首递给她。
朱辞秋摆了摆手:“还是先放你那?吧,待找到她之后再给我?也不迟。”
西琳比她先来?少主府,明?面上又是乌玉胜的?二夫人。虽说乌玉胜对二夫人这个头衔嗤之以鼻,但在府中人眼?中,西琳确实也是不一样的?存在,所以多少会给三?分面子。加上她常在府中的?药房待着,又需要亲自外出采购些药材,朱辞秋估摸着乌玉胜不会太过限制西琳,他也不在乎西琳。所以西琳在府中行走算是比较方便的?。
“等会儿我?去药房取药,替你问问其他人。”西琳收好匕首,端走药碗。
朱辞秋点头道谢,与她一同踏出房门:“我?也出去走走。”
下过雨后,迎面而?来?的?风中总伴随着一股阴冷水汽混着泥土的?味道,朱辞秋不讨厌,也不喜欢。风有些大,吹得她有些冷,裹紧外衫后与西琳一同走出院落,往府中药房而?去。
一路无人阻拦,也看不见几个下人,但她能感?觉到两旁总有暗戳戳地注视着她的?视线,可扭头看去时,却什么也没发现。不出意外的?话,是乌玉胜的?人在暗中观察她。
西琳扭头看向朱辞秋,见她一直跟着自己,略带疑问道:“你”
朱辞秋眼?神示意噤声,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药房:“进去说。”
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药味,令朱辞秋想到这几日难以下咽的?药,不自觉地皱眉。
西琳一边整理?药材,一边问朱辞秋:“乌玉胜的?人在跟着你吗?”
“嗯。”朱辞秋点了点头。看来?药房不是乌玉胜的?底线。
“他果然很看重你,自己不在,也要让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你。”西琳笑了笑,在净盆中洗了洗手,“他临走时,还特地嘱咐我?,要我?好好看着你喝药,一滴都不许剩。只是”
朱辞秋偏头看向西琳,挑眉道:“只是什么?”
“只是这药治不了你,中原有句话叫治标不治本,这药连标都治不了几分,只图个安心。若杜伯伯在,对你瘀积气郁之处施以针灸,或许能叫你再多活几年。只可惜,他人如今不知在何方。”
朱辞秋沉默一瞬,开口道:“这话,你对乌玉胜说过没有?”
西琳点了点头:“自然说过。他那?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我?藏着掖着,他可不会善罢甘休。”
屋内寂静半晌,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朱辞秋望向门口,忽然开口:“说不定过几日,杜大夫就出现了呢。”她话锋一转,又问西琳,“你何时出去买药材?”
西琳回答:“现在。”
于是,她又跟着西琳往角门而?去。
只不过却在门口被拦下了,朱辞秋这时知道乌玉胜的?底线在哪了,她并?不胡搅蛮缠非要出府去,只朝西林摆手,让她早去早回。
她如今的?活动范围,只能在这小小的?少主府内。
少主府光秃秃的?,枯燥无味,连花圃都没有一处,她所在的?院落处也只有零零散散地种着几棵瞧不出品种的?树。朱辞秋在府内毫无目的?乱逛,仍是连个人影都没瞧见一个。
忽然心领福至般,她停在东边院落的?门口,此处并?未上锁,木门一推即入。
院中有花,被昨夜的?雨水打得东倒西歪。
朱辞秋蹲在花旁,看不出来?这花是什么品种,只觉得清香无比,或许是乌玉胜随便乱栽的?几朵野花。
她又站起身左右环顾。院落不大,却很干净,院中几处房屋都未上锁,她随意打开一扇门,灰尘霉气有些呛鼻,叫她忍不住捂住口鼻。
房间?内并?不昏暗,借着窗棂透进屋内的?光亮,朱辞秋能看清房内的?所有物件。
这个房间?实在太小了,小到她一眼?便看见乌玉胜少年时所佩之剑,那?把剑就这样孤零零地挂在墙上。她情不自禁上前,指尖探向尘封已久的?佩剑,摸到了极厚的?灰尘。
她取下那?把剑,噌的?一声,剑出鞘。通体雪白锋利的?剑身还如当年那?般,只是剑鞘生了灰尘。
右侧的?桌案上什么都没有,只是桌下的?柜子上着锁。
朱辞秋看了一眼?手中出鞘的?剑,只思考了一瞬,便举起剑砍向锁。砍了两三?下,锁才完全?砍坏,于是她将剑放回原处,蹲下身打开柜子。
柜子里只有一封被褐色掩盖字迹的?书?信。
朱辞秋觉得眼?熟,不由自主地拿起信,却发现那?些深褐色之物像是鲜血干涸之后的?印记。她心中没由来?地加速跳动,脑中空白一瞬,却还是颤抖着打开了那?封信。
那?是建昌六年中秋节,她寄给乌玉胜的?书?信。
也是唯一一封,她主动寄给他的?信。
信中的?话被血迹掩盖,已经看不清了,可乌玉胜还是藏在这里,不愿舍弃。朱辞秋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像是被人掐住咽喉,喘不过气。她不知道乌玉胜究竟是在故技重施的?骗她,博取她的?心软,还是他本就珍视着这样一封早已看不清楚的?书?信,即便恨着对方,也要锁起来?,连灰尘都触碰不到一点。
朱辞秋头皮发麻,快速地将信放回原位,关上了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