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让他死去了,说不定盖亚还会舒服一点。
但AI需要一个活着的主人,它会用尽全力将盖亚拉回来,将‘盖亚先生’这个符号之下的权力把持住。
盖亚文拉法这个时候猜测一切,他对提摩西已然不是之前全然的向往与奉神一般的期待,他会想:这又是你的戏码吗?
为了保护一个计划,授权时给AI留过程序命令,让它看着盖亚,哪怕盖亚被重创成一具行尸走肉,你也要他继续活着去执行那个目的未知的计划?
盖亚文拉法站在床边,他其实感受不到太多盖亚的触感,因为在此刻,盖亚的记忆碎片对这一块的体感是空白的。痛苦过头形成的麻木将体感变成了虚无,即使盖亚文拉法见识过许多死亡与逝去,他此刻都不愿再将目光落在精灵盖亚身上。
那实在太痛苦了。
无数种治疗被AI运用在盖亚身上,他挣扎尖叫,面部因不同药剂注射到体内产生的排异反应而狰狞无比,他的身体在抽搐,浑身的力气都用在弓腰和发抖上。
再今天之前,盖亚文拉法甚至不知道肉体遭受痛苦时会产生如此夸张的表现。他几乎不受伤,七百年来流过最多的血是不久前与阿克希虫族一战。
无数本该应对在虫族身上的抢救药剂被AI稀释注射到盖亚身体里,盖亚痛得发出可怕的嚎叫,如果不看画面只听声音,没有人会觉得这种骇人声音是幻想种精灵口中发出。
他的体表的血管因药剂注射变得黑,再反应到皮肤上;盖亚此刻看上去根本不像在被抢救,而是在遭受一场名为‘拯救’的残酷暴行。
他的身体痉挛着高高拱起,又随着药剂注射再一次重重摔回临时拼起来的治疗床上。
知道试验用的小白鼠,幼小的猫咪,小狗落入虐待狂的手中会是什么样吗?
它们的肉又软又绵,藏在肉里的骨头比一根牙签硬不到那里去,只要稍稍用力,这些嫩如枝条的骨头就会碎在肉里。再被用坚硬的鞋底碾烂,踩成一坨分不出样子的肉泥。然后,他们会剪掉它们的耳朵,尾巴,和掏出眼珠子。之后就把手指塞进到那个小小的血洞里扣玩,玩着玩着手里的小动物就不动了。
精灵盖亚现在就是这样。
他被这些本该用在虫族身上的治疗药剂折磨得再喊不出一声,本来就不好好吃饭,痉挛带来的呕吐先是让他吐出半消化的果蔬,接着就是浑浊的液体,最后才是混杂部分脏器碎肉的血水。
而这个时候,AI还在用模拟的电子声线安慰精灵盖亚。
盖亚文拉法听到毛骨悚然。
它在用提摩西的声音说: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再坚持一会,特雷西。
盖亚文拉法闭上眼睛,满耳朵都是‘他’的声音就显得更恐怖了。
不得已再次睁开,他将视线转到星台之外去看深红彗星。AI几次试图将盖亚转运避开深红彗星的展示,重新靠近星台后,盖亚又遭受一场惨无人道的治疗。
盖亚文拉法被作得心神不宁。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太愿意触碰那个假想。
…深红彗星真的会是提摩西吗?
纽文兰追的很紧,很近。AI为了安抚盖亚,它在星台上看拟用的全息投影雷达星谱是最高规格。
新纪后的盖亚文拉法摸熟纽文兰的用法后,他已经是一个象征性的武力顶点,不能轻易离开幻想乡。作为国王主权舰的纽文兰当然也不会随意出港。
而那时,无数研究已经将深红彗星定义性质。是潮汐星,是特殊星象。
盖亚文拉法那时已经是国王,不再能够像开拓者时期一样随意驾驶着星舰去自由航行。
失落文明尚未找到,星盟无数智慧星系的外交函一定能堆满他的政务大桌。
可以说纽文兰现在就近追逐深红彗星,对盖亚文拉法来说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颗‘老朋友’。
眼下这一观察,星星便给了他答复。
没有任何阻碍,盖亚文拉法记忆里不少科研院数据报告,里面每一个都会写深红彗星难以捕捉,无法追溯星轨,无法直接雷达解析,更没办法靠近。
它周身混乱磁流的伽马指数和黑暗宇宙中的常规磁流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简直就像一个会定时飞行的小型黑洞。’
‘它周身的辐射和能量一点都不天体物理学啊!’
下属的抱怨在精灵记忆中恍若昨日,可现在盖亚文拉法就是如此轻易地近距离看见那颗深红的样子。所有的辐射危害都被全盛时期的纽文兰挡去,它足够快,足够强大,足够忠心。
即使因为太靠近深红,舰体上的涂装与金属体都被热能腐蚀露出部分舰翼的构架体,AI也仍旧全力运转往前追赶。
舰体破损又如何?在报废之前,修好损坏,要像一条凶恶强壮的猎犬为主人死死咬住目标。
直到机能停摆,直到炉心熄灭。
盖亚文拉法就这样,轻易地看到了深红彗星的真实。
就好像提摩西永远会对盖亚纵容。
给戒指,给赐福,给世界。
遥远的黑暗中,深红彗星往前,往前,它既不是星舰群,也不是破碎的陨石星体。
深红彗星是一捧刺眼炫目的光。
它没有群星为伴,也没有星环围绕,更不是AI所说的公爵星舰群。
它不是所有科学家的推论,也不是所有数据模拟下会出现的可能性。
它竟然只是一捧不依托任何介质而产生的光能!
这一刻盖亚文拉法在星象学,百年来依托于科技,文化,完整知识体系的认知被深红彗星深深动摇。
七百年是一个非常,非常长久的时间。足够文明迭代许多次,足够智慧生物将整个宇宙翻来覆去研究解析。
盖亚文拉法不说完全掌握当今所有科技也不太可能,毕竟他更擅长不怎科学的魔法可多少也是懂科技与天体物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