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摩西问：“什么感觉？”

伊森有一会没有说话。

“就只是…”

“什么都没有。”

庞大的自然与无穷的天地美景所形成的震撼是所有人造景物都无法比拟的存在。

伊森这会短暂地忘记权力的阴影，尤利西斯大公的威胁，无数随着政体变动会带来的麻烦和事务……在提摩西异能的帮助下，他感觉自己几乎没有重量，不被世界所影响，也不被任何东西威胁。

…非常，自由。

这是一种能够顷刻击溃所有体制与束缚的可怕力量。

伊森一直觉得自己是人上人，所享所用的一切都已经在极限范围内达到最好。

繁重的事务与要撑起家族的压力常年的索饶他，以至于让伊森有些忘记，真正的享受不是被权力驱使，被工作控制（尽管他很沉浸在其中）……而是…而是什么？

提摩西在伊森耳边又问了一次，“感觉怎么样？”

“很好。”伊森往下看，树海生金，万物渺小。

他的语气都有点梦游般的飘忽了，“…从没这样好过。”

年轻的大公爵就这样贴在好友背后，他单手扶着伊森的左手，形成一个背后半相拥的姿势。风把伊森柔软而微卷的浅红发吹的乱蹭，提摩西被他的头发撩的好痒，被蹭的烦了就把脸从后面压在伊森的肩颈窝里，用脸去压住那点细细又烦人的发丝。

“是。”提摩西说：“这就是我看尤利西斯的感觉。”

“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用干涉。”

“母亲自带的生物威慑与基因的循环周就能让他像条丧家之犬。”

提摩西开始往前‘走’，他抓住伊森的手，无声催促着伊森抬起脚，猩红的异能在背后推着他们，往前，往前；在天地之间，空气地毯上，遨游漫步。

这绝对是一场无法再复制的约会。

往前没有，往后估计也没有一个大贵族会像提摩西这样了。

将足以改变一个时代与星系的毁灭力量驯服如小狗，背着他们漫天乱跑，承载着两具身体，仿佛要跑到世界尽头那无忧无虑的未来去。

足够庞大与足够梦幻的力量就是如此蛊惑人心，偏偏提摩西两者都占，用的肆意，风与意料之外把所有忧愁带走，伊森被提摩西扶着落地时，还有一点恍惚。

但很快，伊森没有继续回味这不可思议，提摩西带着他落在了树海中某棵大树的树厅上。

线条优美的木雕与各式各样的果实鲜花装饰，一眼就令人想到幻想种工艺。

提摩西带着伊森落在一个略微隐蔽的橡木上，这棵橡木很巨大，缠绕的树枝盘生着被精灵们调整过，形成一个打磨光滑的圆形平台。被调整成螺纹或是水晶纹的木质承重柱同样浮雕着闭目捧花的女精灵，这些花被栽种在雕像的双手中，垂下柔软的枝条形成幕帘般的影绰效果。

他们就站在花束幕帘之后，离一群幻想种不过百米之远。

伊森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有那股温顺到诡异的异能在，阿克希先生的衣服拨弄两下就又顺滑整齐了回来，但头发就有点束手无措了。阿克希先生显然不是平时会自己打理头发的类型，他试着拢了一下头发，微卷的茜色在他手指里卷成一团，软的像动物腹部的绒毛，怎么样都‘立’不起来，更不要谈造型了。

五分钟，伊森放弃了让头发独立，他把卷发撩到耳后，要求降低到了不遮住脸和视线。

“你就记得保护自己的头发。”伊森没好气的看着提摩西那头被梳得整齐，油光水滑连发尾都服服帖帖地贴在后颈的红发。

“well。”提摩西嘴里发出那种意味深长听上去就非常令人想给一拳的微笑声，“你要是现在能从指环里拿出一个虫侍，往后我就是你的头发守护神了。”

“ewu”伊森发出一个恶心的声音，“我下次会记得带一个整理发型的微型机器人。”

他消停了一会，然后把视线放到外面群聚的幻想种身上，他问：“你打算从这里下去？让那只宠物自己过来。”

提摩西摇摇头，“还不是现在。”年轻公爵动了动手指，深红为他撩起几束花帘，他在鲜花之间看着远处的幻想种群，绿眼睛精准地定位到了站在幻想种群中正在教奴隶说话的盖亚。

除了个别需要送到权贵身边的陪伴宠物被允许学通用语，其他所有在圈养时期的幻想种都是不允许用唱歌或是哼唱之外的方式交流。

伊森同样看到了这一幕，他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

从这个细节可知，提摩西根本没管过这只幻想种的礼仪问题，或者说，…也许提摩西很宠爱这只宠物，所以很多法典规定中的‘不可’，他都没有让人去教导盖亚。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事情。每一个虫族的家族都有属于自己的奇奇怪怪规定，赠送这件礼物的虫族就是顾及到伯恩斯伯爵有什么私底下训奴方式，才送来一个只学了通用语，其他方面一片空白的盖亚。

“我可以送来几个手段不错的。”伊森意有所指。

提摩西发出一个‘嗯’的鼻音，眼神不转，似乎在思考着慢慢地说了一个No。

“我想，我有一个主意。”

伊森敏锐地想到他们跳下来之前的话，结合现在情势，再离谱不过的猜想让伊森面上露出一个荒唐神色，“…给尤利西斯找麻烦，在这？”

“等等，等等，提摩西。”伊森比出一个暂停下压的手势，“等等，现在你得给我解释一下。”

“你最好不要是又让这只幻想种担任你生命中的什么重要角色。”

“它现在的待遇已经够离谱了！”哪怕提摩西感受到冒犯，伊森还是要这样说。

在虫族的世界里，幻想种可以是食物，可以是玩具，可以是性奴又或是任何展现价值的载体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它们是奴隶上。

幻想种姿态貌美，不需要进化与觉醒天生就能有一张高基因虫族才有的漂亮脸蛋，虫族不喜同族，他们对这类人形玩具需求量比常人想象的还要大。

如果虫族有一百亿，被豢养着的幻想种数量只会翻倍，它们是随时可以提现的宠物与必需品，是可以被替代更换，没有唯一性价值的装饰品和快餐。

“不。”提摩西摇摇头，喉咙里滚出一个愉悦又恶劣的笑声，“不。不会是我的。”

“如果这场比赛中，只有尤利西斯一个玩家，岂不是太寂寞了。”

提摩西在说话，他…又开始说一些会令伊森战栗的话，就像在山厅石台时，他说母亲平等地憎恨所有子嗣。差点就把伊森的精神给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