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预算做好了,你看看。”
扈三爷看着他熬得通红的眼睛,不由得赞许地点了点头,
“咱农村人在外面混,靠的就是能吃苦,吃别人吃不了的苦。你小子有文化,还能吃苦,将来肯定是个能做大事的。”
沐青岩一脸沉静,“这么大的工程,肯定有不少人抢。早一点把预算做出来,就多一分胜算。”
“你小子的脾性,倒是挺对我胃口的。”
扈三爷心里越发地高兴起来,“跟我一起去见老板吧,这个大单子咱们能不能抢到手,就看你的能耐了。”
他盖房子的经验丰富,手底下也有一帮子人,盖一栋农村大瓦房对他来说,自是轻车熟路,不在话下。可要说看图纸做预算,他就抓瞎了。
以前只有单位盖房子做工程才需要做设计方案,绘出施工图做预算。现在私人也弄起这些洋玩意儿,他不禁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不过,快到手的肥肉,断没有拱人让人的道理。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他便把图纸拿回来找沐青岩。只希望,沐青岩这个秀才能解他的燃眉之急。
沭青岩果然不负他所望,不仅能看懂图纸,还能做预算。
当初,他是看在老木匠沐远根的面子上,才让沐青岩进他的建筑队的。没想到,这小子在关键时刻,还真能帮上他大忙。
他隐隐觉得,把沐青岩当普通泥瓦匠,用来砌砖,有点大村小用了。
带沐青岩去见甲方,一是想培养他。二来嘛,预算是人家做的,他要是不去,人家问起来,他如何回答。
来到一个路口,扈三爷停住了。
沐青岩见左右无人,不禁说,“三爷,咋不见老板人呢?”
扈三爷笑道:“不急,我已经问清楚了,每天这个时候,他肯定会路过这里。”
沐青岩这才明白,扈三爷带他到这里来,只是因为,在这里能堵住甲方,并不是事先跟对方约好的。
虽然已经开春,空气中仍残留着冬日的凉意。
沫青岩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却也跟扈三爷一起,伸长了脖子看向远处,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废品,收废品……”
听到由远而近传来的一阵阵悠长的吆喝声,扈三爷立即来了精神,“来了!”
眨眼间,一个骑着破破烂烂的自行车,戴着破毡帽,穿着补丁叠着补丁,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旧衣服的黑瘦老头子,已经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人沐青岩认识,就是走乡串户收破烂的刘七。
沐青岩还在愣神,扈三爷已经迎了上去,“七哥,你可真准时啊。”
刘七跳下自行车,笑呵呵地说,“扈三爷,预算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沐青岩一头雾水。
眼前这个穿得跟叫化子一样的破烂王刘七,就是扈三爷要找的老板?
他心里吃惊,脸上却没有流露出来,还上前笑道:“原来是刘七爷要盖房子,怪不得三爷这么上心。”
收破烂能挣钱,干的却是最低贱,最屈辱的营生。
沐青岩看似漫不心经的一句话,却让刘七听得十分舒心,“扈三爷,倒让你费心了。”
“七哥,你要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扈三爷佯作生气,“就凭着咱哥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能不上心吗?不怕你笑话,这份预算,可是我们爷俩熬了一个通宵才做出来的。”
两人都是老江湖了,说的话让人听着心里舒坦,却都不会太当真。
扈三爷听人说,破烂王刘七要盖新房,二话不说,便骑着自行车满世界找他。好容易把他逮住了,好话说了一箩筐,刘七才勉强答应,让他照着图纸做一份预算出来。
扈三爷没文化,盖的全是老式的房子,这一点,刘七是知道的。把图纸拿给他,让他照着图纸做预算,其实,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只是没想到,扈三爷这么快就拿着预算找来了。
扈三爷是大老粗,别说做预算,恐怕连图纸都看不懂吧。刘七心里明白,却不肯点破,只打着哈哈说,
“其实,这个预算晚两天给我也行,不用这么急的。”
县里的包工头并不只他一个,刘七这个项目,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晚两天拿出预算,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这话当然不能在刘七面前说出来。
所以,扈三爷只笑了笑说,“我这人性子急,做事不喜欢过夜。这份预算,我绝对是按照图纸的设计造出来的,没有任何虚假的成份。”
沐青岩却说,“刘七爷,我想问问,你这个设计,是谁做的?”
他昨天晚上做预算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几个不合理的地方。他有些怀疑,做这份方案的,并不是经验老到的专业人士,所以,才有此一问。
“我儿子设计的。”
提起儿子,刘七一脸自豪,“我儿子在大学里学的是建筑,大学毕业却不肯参加工作,又读啥硕士研究生。我也是想着,既然他学了,那拿我们家小楼让他练练手,没想到还真不错,哈哈。”
他一大老粗,是从哪里看出,这份设计方案不错的。不过,这份方案和图纸出自破烂王刘七儿子之手,还是让沐青岩感到震惊。
“你儿子是硕士研究生?”
沐青岩此时再看刘七的眼神,已经带着十分的佩服,“当年咱们县的高考状元,叫刘少华。他不会,就是你儿子吧?”
刘七高兴得合不拢嘴,仍适度地表示了谦逊,“啥高考状元,不过是在锉子中间显人长。到了大学,跟人家那些从大城市里来的人相比,可就差远了。不过,你是咋认识我儿子的?”
两人有了共同话题,沟通起来,便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