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建丰道:“在面馆里吃的。”乔宇的手插在裤袋里,只点点头说:“冷死了。”

他一说,梁鹂也觉得冷,牙齿直打架,一起回身往楼上走,正碰到孙娇娇,孙娇娇抱着她的猫问:“我和你们一起守岁好么?”

陈宏森打开门,几人回到房间,一股子糊味,梁鹂连忙把红薯翻过来,皮都烘焦成炭,蜜油沁了出来。她把皮剥掉,掰开两半,虽然卖相难看,但里面红软糯香,“谁吃?”她问。

刚吃过年夜饭,没人要吃。她硬塞给陈宏森一半,自己吃另一半,又喂了点给猫吃,这只猫真好看,通体乌黑,有四只白爪子,孙娇娇给它起名“乌云踏雪”。半个红薯下去,真吃多了,胸口像被打了一拳般胀实,陈宏森也没好到哪去,去找了两颗健胃消食片,倒两杯白开水来,自己吞一颗,问梁鹂要么,她便也吃了。

陈宏森问有人打麻将么,孙娇娇讲不会,乔宇也摇头,只得取出扑克打八十分,乔宇翻着陈宏森的书架,发现一套福尔摩斯的英文原版,抽出一本搬把椅子坐在他们旁边看着。

乌云踏雪蜷缩在炉边打着瞌睡。

打了几副牌后,孙娇娇的脾气彰显无疑,把胜负看得很重,一输就着急,面红耳赤嚷嚷要悔牌,要么抱怨对家建丰不会出牌。

一直没讲话的乔宇忽然朝她道:“侬阿爷叫侬回去!”

“有么?”孙娇娇竖起耳听:“没有听到呀!”

“有的,刚还听见过。”乔宇给陈宏森一个眼色,陈宏森立刻会意:“我也有听见。”

孙娇娇只得站起身:“我等些还要来打牌。”一人一猫前后走了。

关起门后,陈宏森叮嘱陶妈,孙娇娇再来找个理由随便打发,勿要让她进门。

他们都心照不暄地笑起来,建强打开电视,正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毛宁唱着这一张旧船票 能否登上你的客船。梁鹂问起他们打算考哪个大学,陈宏森把装满糖和蜜饯、干果罐子朝她面前推,一面说:“我告诉过你了,我考同济大学建筑系。”他问乔宇的想法,乔宇慢慢道:“我想考外交学院或北京大学国际关系科。”

他们知道他的梦想,是要当一名出色的外交官,梁鹂叹口气,托着腮问:“外交学院、北京大学我肯定考不取,北京还有什么我能上的大学么?”

陈宏森和乔宇都怔了怔。

建丰道:“你就上海的大学上上好了!跑那么远做什么!”

梁鹂没答,只问他有什么打算,建丰倒有自知之明,他挠挠头道:“我肯定打不上大学,毕业后就去滑稽剧团。”

梁鹂让他唱《金陵塔》来听,他也不惧,站起身摆好姿势,张口就清唱:“桃花扭头红,杨柳条儿青,不唱前朝并古事,唱只唱,金陵宝塔一层又一层,金陵塔,塔金陵.......” 嗓音清亮铿锵,字正腔圆,他们都入了神,连乔宇也阖上书,静静听着。

电视机里倪萍赵忠祥在说着:“让我们一起来迎接鸡年钟声的敲响!五...四...三...二....一”

炮竹鞭炮噼啪响彻天际,烟花照得窗玻璃五彩斑斓。

新年随声而至。

?第柒伍章 遇到这种场面不要躲,盯着看就是了,你不在意,人家才能不在意。

他们一起守岁总撑不过三更,先是乔宇姆妈找来,把他领回家,建丰倒头在床上打呼噜,陈宏森拿出一堆碟片翻着,问梁鹂:“旺角卡门看不?刘德华、张学友和张曼玉主演,黑帮火拼片。”梁鹂说要看,他便放进 VCD 机里,关掉大灯,只留一盏鹅黄绉纱壁灯散出柔和的光芒,坐到她的旁边。

是典型的黑帮港片,两个在旺角行江湖讨生活的古惑仔,阿华想收手退隐,阿友想出人头地。梁鹂看了会儿就很生气:“阿友长着一张惹祸精的脸。我不要喜欢他了。”陈宏森微笑的揶揄:“你的喜欢变化真快。”

阿华的表妹阿玉来了,他把人逼在洗手间门框上要亲不亲的,终还是放弃了。

梁鹂暗松一口气,好险!抬眼见他一脸的平静,问道:“你觉得阿玉漂亮么?”

陈宏森嗯了一声:“漂亮!虽然她身材很平,但眼神灵动,温柔又活泼,举手投足性感的令人沉溺!”

真肉麻!梁鹂有些后悔问了,闭嘴继续往下看,阿玉离开时说:“我给你买了新杯子,我知道它在不久之后就会被打破,所以我把一只藏了起来,如果你有一天需要它的时候,记得打给我。”

她就眼泪咝咝地,陈宏森起身端来两杯茶,一杯自己,一杯给她。

阿华终于去找阿玉,他俩手拉手奔跑,躲进电话厅里,抑制不住地香嘴巴。

梁鹂瞪大眼睛,陈宏森以前说过,遇到这种场面不要躲,盯着看就是了,你不在意,人家才能不在意。

不过......他们亲的也太久了吧.....他们不累么,她倒觉得好累,嘴唇发干,颊腮绷得都酸楚了。

这碟片陈宏森看过几遍,已经习以为常,斜眼看梁鹂身躯僵硬、表情呆滞,一副盯死仇人的模样,笑容不动声色地咧得快到耳根。

“阿鹂,外婆来接侬......”陈母一把推开门,话说半句噎在嗓子眼,电视里在放碟片,一男一女正亲的死地活来。

梁鹂惊跳起来,手足无措地站着,羞耻极了,竟被陈阿姨抓个现形,她红着脸解释:“这是黑道片,前面一直是打打杀杀的。”

“哦!”陈母看向陈宏森,牙根痒痒地,知儿莫若母,又故意在欺负阿鹂。

梁鹂还在尽力地说:“他俩突然就香嘴巴了,辰光时间还特别长,前面一直没有!后面不晓有没有,还没演到......”

“嗯!”陈母笑着点头:“我相信侬,快去吧,外婆在等着呢!”

梁鹂也管不了她是真信还是假信,道声阿姨再会,火烧屁股地跑走了。陈宏森这才起身,伸个懒腰,关掉 VCD,床被建丰占了,他打算去另个房间睡会儿。

陈母用力拍了他肩膀一记:“小赤佬,不安好心!”

梁鹂和沈家妈回到房里,洗洗漱漱,话也没多讲,都很疲惫,沾枕很快就睡熟了。

梁鹂做了个梦,电话厅里接吻的,不是阿华和阿玉,竟变成她和陈宏森,她使劲推他推不开,气得用力咬他的嘴唇,他也不觉得痛。

这个小流氓,梦里都不放过她,忽觉他只穿着短裤,鬼使神差地用手一摸,毛茸茸的,是腿毛......倏得吓醒了。

孙娇娇的乌云踏雪,不晓何时钻在她的被窝里呼呼大睡,她正抱着它。

空气很清寒,如一层钢板缓缓压下来,离最近是鼻尖,冷冷地,听见外婆匆匆奔进房的脚步声:“阿鹂啊!”嗓音里掩饰不住兴奋:“那舅妈生啦,生了个男小孩。”

梁鹂想也没想道:“舅舅要失望了。”

沈阿妈把钢盅锅摆桌上,一面道:“管伊呢!生男生女都一样,这就是命!快点起来吃汤圆,我们一道去医院!吓!这是谁家的猫,到处乱窜?”乌云踏雪喵呜叫着,熟练的扒开门缝逃了。

梁鹂跑到阳台上刷牙齿,昨晚定是落雪一整夜,放眼望去,屋顶、树木、电线、霓红灯招牌、马路两边皆是白茫茫一片,没有出太阳,天地之间却分外的亮堂,不过这样的雪色,对于在新疆生活过的她,简直是小儿科。

阿宝点燃一万响的鞭炮芯子,噼噼啪啪炸个没完,清烟四起,满鼻硫磺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