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1)

“安静!”教室很快恢复如初,梁鹂做完第二张试卷,回头看第一张,有三道题打着问号,她再写写算算,确实答的有些错误。

晚上下自习,梁鹂走过一条横马路,听到身后铃铛叮叮声,回头看是陈宏森,有些惊讶:“你不是还有节自习课么?”

陈宏森道:“这两天考试,早走一节无所谓的。”一股糖炒栗子的香味热烘烘的飘过来,两人都闻到了。

“要不要吃?”他问,梁鹂摸摸口袋,摇摇头。

“我想吃。”他道,走近路边的摊位,卖糖炒栗子的胸前挂着沾染黑渍的围裙,满头大汗握着大铁铲,用力翻动铁锅里的石砂和栗子,发出飞沙走石的嗡鸣,赤红栗子染了糖色,个个油亮饱满,有些裂了新月牙,露出里面黄澄澄的肉,上海人爱吃糖炒栗子,见着就走不动路。

陈宏森称有一袋,热气滚滚透出来,交给梁鹂拿着,他的手要推自行车不方便,让她剥给他吃。

梁鹂便心安理得了,开开心心地掏出一颗,因为烫反而更好剥壳,陈宏森低头吃她递过来的整个栗子,嘴唇触到她的指尖,肉肉的。

“甜不甜?”她绽满笑容地问,路灯的铁皮罩子做成倒垂莲的模样,把白炽光凝聚打照在人行道上,映亮她的面庞。

“很甜!”陈宏森回答,他想,阿鹂不仅长得甜,笑容也甜,她就是个蜜罐子。

梁鹂剥给自己吃一颗,一面赞叹:“你不知乔宇有多厉害,才开卷半个小时,就把数学题全部做完,他简直神了。”

陈宏森道:“那有什么!我半小时也做完了!”她抬眼打量他的神情,扑哧笑出声:“又吹老牛!”

“你不信?!”他也笑起来:“这要怪我、怪我平时太低调!”

“还吹老牛,还吹!”梁鹂把栗子塞进他嘴里:“这下没话可说了。”

她想起什么:“有个叫李多程的同学很热情,也很幽默,话特别多!”

“他都问你什么?”

梁鹂便复述了一遍,陈宏森笑着看她,嚼完嘴里的栗子才慢慢道:“我说,这个李多程,他吧,是李老师的儿子,亲生的!”

一腿跨上自行车:“走了,回家!”

后座吃重,他蹬起脚踏,车轮胎一圈圈地碾压青石板路,梁鹂还在唧唧呱呱说个不停,陈宏森噙着嘴角,头上的路灯,一盏接一盏的倒退,一缕秋风抚过他的面颊,清凉挟着浓郁的芬芳。

一城的桂花树开了。

?第陆拾章

张爱玉挺着肚皮下到两楼,边敲门边喊:“陈阿姨?雪琴在么?”

“来啦来啦!”陈母笑嘻嘻拉开门:“雪琴才到。”

张爱玉把一篮子鸡蛋递给她:“这是崇明亲戚自家喂的鸡下的蛋,小菜场买不到,给雪琴补身体。”

陈母忙接过称谢:“侬你太客气!”雪琴刚回娘家,闻声走过来,新奇地打量她:“爱玉嫂嫂快生了吧?”

张爱玉笑应道:“还要熬两三个月呢。”

雪琴算了算:“嗳,正好过年。小人精会挑日节!”

两人都笑了,陈母招呼道:“皆是有身子的人,站着说话吃力,快进屋坐!”

三人到客厅内的沙发坐下来,张爱玉看着雪琴的少腹:“你也差不多四个月有了。”又笑问:“可知道性别了?”

雪琴点头:“B 超照过了,说是小姑娘。”张爱玉拍手笑道:“小姑娘好,爷娘爸妈贴心的小棉袄,我就想生个像阿鹂一样的小姑娘。”

雪琴问:“你没问么?”

“以在现在医生口风紧,没个熟人关系,一般不肯讲。就怕听说养的是女儿,就不要了!我倒没这样的想法。”

“嫂嫂不早些讲,等庆文来,我让他去妇产科打一声招呼,便当的很。”

“不用不用!”张爱玉推辞:“四五个月的辰光时候倒很想知道,以在无所谓了,只要生下来健康就好!”

陈母旁边听着,插话进来:“按照老法师讲,小张侬的肚皮尖尖,应该是男小孩。”

雪琴笑道:“专家都辟谣了,这是迷信,姆妈还讲。”

陈母偏要说:“专家又哪能,我讲侬肚皮圆圆养囡囡,有错么,照 B 超也一样。”

“姆妈.......” 雪琴蹙起眉头,沈家嫂嫂都说了想要生个女儿,她偏讲生儿子。

张爱玉看她母女俩要争起来,笑着岔开话问:“看新闻,浦东陆家嘴拆得拆、迁得迁,雪琴侬和小赵那套房哪能办了?”说出口又觉失言,宝珍总是那绕不过去的一道坎,话里话外皮肉扯着筋。

雪琴却很自然地答了:“浦东建设办协商给了房和拆迁款,我们用拆迁款添了些钱在复兴中路买了房,庆文和我上班也方便。”

说着话,陶妈端来三碗燕窝粥,各分一碗吃,雪琴用调羹划着热气,笑着问:“宝珍在美国好么?可有......男朋友了?”

张爱玉道:“她好的不得了,考出 RN 执照后,又读了硕士,现在一家叫西达赛奈的医院里做 APN。”

"APN 是什么?"陈母不懂就问。

“相当于国内医院的护士长。追求她的人不少,不过她暂时不考虑,还要继续攻读博士。”张爱玉莫名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雪琴笑道:“我就晓得宝珍一定能闯出一番天地来,她性格要强,聪明又勤奋,没有什么困难能阻挡得了她前进的步伐!”

有人叩门,陶妈去开,是赵庆文来了,笑容温和地和她们打招呼,手中拎着一只凯司令的盒子,里厢是麦淇淋蛋糕,今天是雪琴的生日,陶妈接过去笑道:“我本来打算出去买额,还好手脚慢了些!”

陈母亲自去泡茶,赵庆文坐到雪琴旁边,低声问:“今朝吐得厉害么?”很亲昵地摸摸她的脸颊,雪琴点点头,委屈的样子:“吃啥吐啥,作死人了。”又道:“我不要吃麦淇淋蛋糕,我想吃华山路静安宾馆面包房的蒜蓉法棍,想吃得不得了。”赵庆文嗯了一声:“我等会儿就去买。”

陈母端茶过来递到赵庆文面前,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小赵刚从手术台下来,跑去买蛋糕,侬又指使伊去买法棍,排队就要两三个小时,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侬怀孕了不起啊,看看爱玉,晓军忙着饭店生意,早出晚归,有时不归,伊也没侬这样作天作地。”又道:“小赵,不要睬伊,侬好好较休息休息。”

赵庆文笑着答应,朝张爱玉问:“沈阿哥的饭店生意兴隆吧?!”

“马马虎虎。”张爱玉含糊地说,扶着沙发把手起身,打算回去了,陈母道:“侬身体不方便,我送侬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