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说完这句话,抬眼朝卫青望去。

李盛正好蹲在卫青怀里吃瓜,这一眼瞧了个真切,真是目带柔情眼似秋波啊。

再看卫青,神情闲散地以手支颐,朝着平阳微微一笑,伸出另一只手帮着平阳把挂在耳后的金坠子流苏整理好,指尖似乎还轻轻碰了碰平阳的耳垂。

哇,你个浓眉大眼的没看出来啊,平时装得端方持重君子一般,居然还挺会!

李盛又把头扭回来看平阳公主,嗯,脸好像红了一下,转过身去跟卫子夫说话,不看卫青了。

再扭过头看卫青,他居然还笑了一下。

啧啧啧,你们要不要搞得这么暧昧啊!这还是大庭广众呢!

李盛看得很带劲,按照后世网友们的话说,还是真夫妻好嗑啊!

他再转过头仰着头看卫青,这人对着外甥说话,但眼神一直看着那边的平阳公主,平阳一回头,撞上他的眼神,也忍不住笑起来,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与愉悦。

李盛从卫青怀里蹦出来,这会儿就蹲在桌子上跟个摇头风扇一样左看右看,刘据注意到了,也不再纠结姑姑还是舅母,赶紧从平阳公主怀里出来,走过来摸摸大金雕的脖颈,他很关心自己的小伙伴:“阿曜你脖子不舒服吗?是不是落枕了?我那天落枕了就这样扭来扭去的,很难受,最后还是母后传了医者给我揉好的。”

李盛低头看他一眼:哎,小屁孩,啥都不懂,根本体会不到现场嗑cp的快乐。

再看卫子夫,也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对夫妻,目光中带着打趣。

正在这时,刘彻进来了,一群人站起身来给他行礼,又重新分了宾主坐下。

刘彻擎着茶杯,朝着卫青调笑般问了一句:“这下子,倒是不知道谁该喊谁姐夫了?”

“臣岂敢?”气氛轻松和缓,卫青也没起身,就仍旧坐在位置上微微俯身,笑着回话。

有刘彻和卫青在,没一会儿,话题就歪到了最近的朝事上,不过,眼下亲戚间闲聊,两人也就没说那些正经事,不过是谈论些宗室里的闲杂事。

就像李盛说过的那样,老刘家藩属众多,宗室里常有新鲜热闹看。

之前说过淮南王家的事儿,就在卫青出击匈奴之前,淮南王太子与剑士雷被交恶,逼得人大老远来长安告状保命,后来淮南因此被削两县,使者来传天子旨意,刘迁当着使者的面就面带不忿,还是被淮南王压着赔礼的。

由此可见,淮南王这位太子刘迁,实在是没什么脑子,而且为人很小气。

不过李盛觉得,这小气性格可能是遗传,因为眼下看来,淮南王这人也很小气,而且,还小气到自己的亲儿子身上去了。

太子刘迁并非长子,淮南王的长子叫刘不害,这起名风格,跟霍去病、卫不疑是一样的。

刘不害是淮南王一个不怎么受宠的姬妾所出,相貌才能都平平无奇,淮南王待这个儿子一向冷淡,淮南王都不把儿子当回事,别人就更不会尊敬他了,刘 迁待这个长兄,更是鄙薄轻视。

这也就罢了,反正朝廷推行推恩令,他再没地位没宠爱,他也是淮南王的亲儿子,将来少不得有他一块封地,刘不害想得很开,以后等分了家业,带着妻儿去过自己的自在日子也就罢了,省得在王府遭人白眼,明明也是正经宗室王子,却好似寄人篱下一般。

但淮南王心里是真没这个儿子啊,他竟然不打算给刘不害分封地。

刘不害得知此事,人都懵了,他心心念念盼了这么多年,就盼着以后有一份家业好好过日子,现在,他的父王,他的生身父亲,竟是宁愿违背天子的诏令,也不肯施舍他一小块土地!

刘不害一时间也不敢去找父亲对峙,就这么憋屈着自己难受。

但是他憋屈,他儿子刘建可不肯憋屈,他从小到大,见多了祖父和二叔的冷眼,忍了这么多年,他们连抬抬手分一块地都不肯,都是刘氏皇族子孙,凭什么?!

到底是少年人,心性急躁,刘建干脆私下找了人去长安上书,向天子告发淮南王不遵朝廷诏令,苛待长子。

但刘建又有些担忧,生怕这罪行不够大,天子不肯治淮南王的罪,上次不就是只削了两个县吗?

这次如果不把事情锤死,等淮南王处理完这次的麻烦,腾出手来对付他和刘不害父子,他们二人焉有命在?

因为是私下行事,刘建找的小伙伴也不怎么靠谱,就随意说了了两句,如果淮南王和刘迁犯法被知罪,那么这淮南王府岂不是就落到他父亲刘不害头上了?将来您出头了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刘建觉得有道理,心一横牙一咬,索性就搞个大的!

于是,刘建的上书中,除了他父亲不得封地以外,又告发淮南王与太子刘迁有阴谋。

这事儿就大了。

之前那事儿轻轻放在是因为顾及着要跟匈奴打仗,不想国内动乱,眼下仗都打完了,淮南王还这么没眼色地撞上来,刘彻简直想大笑三声,正愁找不着借口收拾你哪!

于是他立刻下令,让廷尉张汤以及河南郡守督办此案,同时又令丞相公孙弘辅弼,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个人,就不知道是不是刘彻有意为之了。

这个人叫审卿,是高祖时代功臣审食其的孙子,承袭了祖宗的爵位辟阳侯。

审家和淮南王一系可是有仇的。

当年吕后当政,初代淮南王刘长的母亲犯事下狱,被治死罪,当时的审食其是吕后亲信大臣。

可能是求过审食其帮忙但没能如愿,自此,刘长久怨恨上了审食其。

直到诸吕作乱藩王平叛后汉文帝即位,当时的淮南王刘安因为推举文帝有功,便趁势报仇,亲自行凶把审食其杀死,然后以府中奴仆顶罪。

这一来一回,两家算是结上死仇了,如今淮南王一系被告发,审卿怎么会错过这样为先祖报仇的大好机会?何况天子本就对淮南王的封地虎视眈眈,就算没有阴谋,他审卿也必然掘地三尺挖出阴谋来!

现在椒房殿中,刘彻就和卫青说起这件事来。

“审卿回报,道淮南王刘安罪重用的谋士,一个叫伍被的,主动投案了。”

卫青只是静静听着,没说话,旁边的平阳公主倒是皱了皱眉头:“那一家子,没一个好相与的。”

当年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淮南王来长安朝拜,就捧着自己写的黄老学问去跟老太后献好,言语间还常常贬低刘彻尊崇的儒学。

平阳自然是向着亲弟弟,对这个王叔一点好感都没有。

刘彻哼笑一声没说话。

卫青看向旁边的青玉小水鼎,因为刘据最近几天喜欢看鱼,卫子夫怕他掉进水里,专门挑了两个一尺见方的青玉鼎给儿子放了漂亮小鱼看着玩儿,里面还有些水草花叶。

一片水草在水面上浮浮沉沉,须臾,一只锦鲤从下面跃起,把水草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