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是这么说,知青们虽然不认为她真能考上大学,却还是乐得支持她读书的想法,都乐得当她的老师。

从古至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们这些知青就有不少人是父母大字不识一个,到他们这辈才开始念书的,在他们看来,愿意念书就是好事,哪有乡下人就不能念书的道理呢?

林夏也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她认为念书是自己的事,没有抓到机会学习还不学的道理,除非她想一辈子带着这小村子里,到年纪了随便找个男人结婚,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生。

她不愿意这样,也绝不会成为这样!

何况,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打心底里支持她,除了沈清州和周牧云,几个知青姐姐,和她的好发小田小梅,都支持她好好读书。

对林夏来说,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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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想念,咱就念,你要是真能考上大学,咱们村那得是多大的脸面,到时候学费啥的,村里指定能给你出,你就抱着书放心啃呗!我爹妈说了,你要是差钱买书就说,咱家凑凑,供你点儿纸笔算个啥!”

田小梅掰给她半个玉米窝窝,摇头晃脑地说着,那语气仿佛笃定她能考上大学。

她刚下工就跑过来了,搂着林夏大声嚷嚷,像是生怕其他人听不到她支持发小念书似的。

林夏哭笑不得,又感动又害臊,连忙捂着她的嘴。

“我的好姐姐,你可别说了,还嫌我不够丢人吗?”

话虽如此,可她心底乐着呢,挽着田小梅的胳膊咯咯笑。

田小梅大手一挥,‘嗐’一声:“你打小脑瓜子就聪明,真让你读书,区区一个大学还考不上?念呗!往死里念!”

“好好好。”林夏乐呵呵地应着,往她手里塞了一把水果糖。

田小梅瞅她一眼,没客气地收进兜里,她俩打小就约好,对方给的东西,说啥都得收下,否则就要闹绝交。

“明儿就是咱叔婶儿头七了,我爹妈说了,明儿咱上你家,陪你守夜,你情况不一样,自个儿也是从鬼门关回来的,我妈说你这样就不管头七,之后二七管妈,三七管爹,尾七再紧着点就成。”

林夏乖乖点头,她妈是外地人,她爹也没什么亲戚,她现在可以称得上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女,田叔田婶是她干爹干妈,现在她算半个田家人,长辈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好了。

现在上头对这些传统的东西一律打为牛鬼蛇神,真让林夏自己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好。

田小梅摸了摸她脑袋,“我妈还说,你家要是还有肉票,二七前就去整点猪肉回来,我家再给你出点窝窝头,那就差不多了。”

“好,我过几天就去。”

林夏盘算着,现在她每天要求系统给她一斤鸡蛋,她二七前一天去买肉,正好能再换一张大团结,岂不美滋滋?

“别硬撑着,有事儿就在院儿里嚷一声,我听见了就过去,我要是不在,找你铁牛哥也成。”

田小梅心疼地捏了捏她那婴儿肥都瘦没了的脸蛋儿,生病前跟个小馒头似的多可爱,现在都快瘦成瓜子了,她这命苦的妹妹。

“不怕,等春种完了,我就去砍点木材回来,把门窗啥的都修修。”

“也成,到时喊我爹和铁牛去帮忙。”

“成。”

“还有我告诉你,今儿下午民兵队有人回来了……”

两个姑娘凑在一起,话说着说着又扯远了,作为林夏的八卦小助手,她最爱听田小梅唠嗑儿那点儿事儿了。

俩人也不着急去食堂,坐在田边吃着窝窝头嘎嘎乐,连沈清州从背后走过来都没发现。

“林姑娘,你在这儿呢,我等你半天,药都快凉了。”

林夏回头一看,沈清州正站对面一脸无奈地瞧着她,她这才想起来这事儿,连忙站起来。

“不好意思沈大哥,我给搞忘了,小梅,那我先走了啊,你和干爹干妈明儿直接来就成,我给你们煮大米饭吃!”

田小梅笑着摆摆手,在她腰上拍了拍:“去去去,谁稀罕你那点儿碎米粒儿,赶紧吃药去。”

两人挥手告别,林夏背上小包跟上沈清州,两人往知青点回。

沈清州偏头看她,见她眼底有阴影,就知道她肯定没听他劝,熬夜翻书去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这又算不上坏事,况且只是头几天,他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便硬是把唠叨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个新话题。

“明儿是什么日子?你要聚餐么?”

林夏笑着摇摇头,“不是,我爹妈头七,我没有别的亲戚,干爹干妈来陪我守灵。”

“啊?哦、哦哦……”

沈清州想回到三秒前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又小心地瞅了一眼姑娘的反应,见她神色平静,不见悲伤,才稍微松了口气。

只是还是愧疚,怪自己虚伪,嘴上说要关心人家,却连这么大的事都没记住,哪有他这样的人?

“你、你缺什么么?我这有粮票肉票,糖票布票也有,你有需要的话,我替你买回来。”

林夏一怔,瞧他这愧疚得慌了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谢谢你沈大哥,但真的不用,我这样的人家,阔气起来反倒不像话,我爹妈安分平淡了一辈子,这会儿去了却弄得大张旗鼓的,我估计他们也不乐意。”

“可是……”

沈清州心里还是过不去,眉眼间的愁绪肉眼可见地晕开。

林夏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背,这会儿他们正拐进人少的路,四下无人,她飞快地拉了拉他的手。

“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