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破了无数个日月的猜忌和压抑,邵庭阳紧紧握着他的手臂,刀尖舔血一般地,终于把?最想问的那?个问题问出了口。
“我说的爱不是对朋友的爱,也不是对猫猫狗狗的爱,也不是随意可以分手的感情。”他整个手腕都在颤抖,眼底泪光看不分明,“我想不通为什么总是我喜欢你更多,你也知道不是吗?我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平等过,就像现在你可以说在什么都不说后直接选择放手,除了离婚的时?候,我永远只能等你的选择……这不公平。”
因为感受到的没有付出的那?样多,一面?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爱有多少,另一面?又忐忑地想要称一称对方那?边的重量。称过后,才能确定顾晏津给他的是缺斤少两的爱。
好,缺一点也没有关系,他也不是很在意。但很多时?候邵庭阳都觉得自己在祈求。
求他给一点爱。
可顾晏津总是高高在上地坐着,一览无余地翻阅、检查、剖析、无视他的感情,让他在这段爱里彻底失去了主动和自尊。
就像刚才,用一句认输让他认输一样。
在不知道是谁的眼泪彻底落下来?之前,邵庭阳先托住了他的侧脸,含着怨恨、但又混有怜惜与爱的吻上了他的唇。
第29章 第 29 章 顾晏津没有说什么,转身……
这?一晚过得极其混乱, 顾晏津都想?不?起?接下来的录制是怎么应付过去的,他全程说?话都是颠三倒四的、十分混乱,幸好?节目组很包容,以为是这?两?天?录制辛苦、还帮忙打了?好?几回圆场。
录制总算结束, 顾晏津坐车回酒店, 期间陆陆续续有几个电话打了?进来, 小张坐在旁边不?经意?看了?一眼, 但也没看清来电的是谁, 反正全都被顾晏津挂断了?。
过了?好?几分钟, 手机才消停了?下来。
车厢里很安静,只听见呼呼的风声, 戴上耳机时分不?清是车外的野风还是车厢内的空调声。
小张刷了?一会儿小番薯, 忽然听见顾晏津在喊她, 便抬起?头。
对方问:“邵庭阳的车票是几点的?”
她愣了?愣,一时间有些慌乱,“……啊?”
“别?装了?。”他说?, “我知道你是他招的人,你应该有小天?的联系方式吧?不?知道就问问他。”
“……”
老板不?是我嘴不?严这?可是顾导自己猜出来的, 跟我没关系啊。
眼看糊弄是糊弄不?过去了?,小张彻底老实了?, “上午十二点的车,好?像九点半还有个拍摄,但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些还是小天?和她聊天?时随口?说?的。
她顿了?顿, 见顾晏津没有出声,主动问:“顾导,要不?……我把你们的票买在一起??”
“不?。”这?句他回得很快,但很快语速又缓了?下来, “你给我改到……九点左右吧。”
顾晏津的车票原本定的是下午,没事的时候他基本上都会晚走,毕竟刚结束一段时间的工作,补觉都得补十几个小时,下午走更宽裕。
小张哦了?一声,一边改车票车次一边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跟邵哥说?,然而心里挣扎还没出个决断,顾晏津就已经帮她做了?决定。
“他不?问你就别?说?。”他顿了?顿,后半句声音很轻,“不?过他应该也不?会问。”
车厢这?么安静,小张其实是听见了?的,但她还是装作没听见,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问:“刚才的电话,是邵哥打的吗?”
“不?是。”
顾晏津说?完,又下意?识看了?眼手机。
走廊分开后他们就暂时没了?联系,像是保持着?某种默契,分开在不?同的地方冷静。
其实现在想?起?来,他都有些记不?清邵庭阳当时说?的话了?,说?来也是很奇怪的,顾晏津的记忆并不?差,学生时代差点保送清北交旦已经足以证明这?一点,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年太累了?,很多事的记忆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好?几年前的记忆都还清清楚楚的,可是刚发生过的事情,明明当下冲击那么大,可是转头就忘掉了?许多细节。
比如现在,他就在怀疑邵庭阳那番话的真实性。
这?大概也不?能怪他,毕竟从年初时邵庭阳就是这?副闷死也不?想?说?的样子,顾晏津从一开始还想?认认真真跟他沟通、到后面实在是烦了?,点个苗头就直接开始吵架,反正讲道理也是在车轱辘。
现在他突然冒出那段话,简直太不?真实了?。
难道是他最近压力太大、开始出现幻觉了??
每当顾晏津产生这?种疑问时,看一眼手机就能明确了?,邵庭阳没有给他发消息反而证实了?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因为是难得的真情流露,所以冷静下来后出于?某种心理反而不?想?联系。
顾晏津很明白这?种心情。
因为他现在也是如此。
他看了?眼日历,星期六的日程空着?,在排满的行程里格外显眼。但正是这?处格格不?入的空白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周六要回家。
顾晏津关掉手机,轻轻靠在椅背上。
他心里很乱,说?不?出的复杂。
今晚说?那句话的时候,顾晏津没有想?过再有和解的可能,不?管是他还是邵庭阳,他是真真切切觉得好?累。可能有失望、有无奈,但内心更深处的大概是害怕、彷徨。
七年过去,顾晏津才发现在邵庭阳心里,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充满光环与魅力的爱人了?,而是变成了?一粒再普通不?过的领口?的饭粘子。
这?太可怕了?,太痛苦了?,顾晏津不?愿意?接受,不?管是接受自己本来就这?样平庸,还是在邵庭阳心里褪去了?当初恋爱时的光环。
他无法想?象,以后每次邵庭阳见到他时先想?起?的总是那些坏缺点,不?是无伤大雅可以调情的小缺点,而是会让邵庭阳厌恶、无法容忍的缺陷。
最关键的是,这?样的场景或许在之前的婚姻生活里已经发生了?无数次,而最让顾晏津无法接受的是,他还完全没有意?识到。
所以他才终于承认了“输”。
他是真的要投降了?,宁愿丢盔弃甲也想离开。
还记得十几岁时读《加缪手记》,看到书中?描写某一类爱情:“火车上的小情侣,两?个都长得不?好?看,她拉着?他,笑吟吟的,撒娇,撩拨他。而他两眼无神,因在大庭广众被一个他并不引以为傲的女人深爱着。”
彼时的顾晏津并没有真切体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觉得整本书无聊得像是一本流水账,很快就抛之脑后。然而在时隔十数年的现在,却以一个完全没有预想到的角度刺中?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