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钱货三个字带了刺,戳了女人的心,也扯断了她最后一根紧绷的心弦。
她捂紧了怀里昏昏沉沉的女儿,嘘声哄着:“妞妞不是赔钱货,妞妞是妈妈的心肝宝贝,是妈妈没?有保护好妞妞。”
池珏看着女人动容却?坚决不哭的模样,心里百感千愁。
很久以前发生的那些事?忽而跃于脑海。
她想起那个把?她推下楼的男人,他的妻子也是这样,遇到大是大非时总是顺从着自己的丈夫,哪怕作伪证哪怕黑白颠倒。
她又想起那个在商场里被丈夫殴打的年轻女孩,即使坐在派出所的和解室,临到头了还是选择矢口否认丈夫的暴行。
如今坐在身旁的女人也是如此?,不幸的婚姻让她看起来苍白无?力,空洞的眼睛没?了光。
也许是被打怕了,也许置身在水深火热的生活里,她早已习惯了被扭曲的对待。
池珏陷入沉默,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把?这些原本带着光芒的女性逼到了灰暗的世界,哪怕受尽屈辱也不肯或者不敢为自己发声?
沉默许久后,她像帮助上一次那个女生一样,开口道:“如果需要请律师,我可以帮你。”
即使我只能救你一时,你也要学会救自己一世。
......
童桉桉拿到孩子的血检报告后,眉心拧做一团。
女人担忧道:“童医生,我女儿究竟得了什么病?很严重吗?”
“有几项数值很糟糕,要留院观察,你跟我来。”童桉桉带着女人和池珏回到了办公室。
这会儿苏桥已经和辖区派出所的警员带着男人离开。
童桉桉戴好口罩和手?套,示意女人把?女儿放在小床上,“你把?她的衣服撩起来,让我看看。”
“这...”女人迟疑。
池珏也戴上了手?套朝女人会心一笑,陡然冒出一句话:“在神?明?到不了地?方,还有妈妈。”
女人如鲠在喉,已经不再?担忧回家后会遭受怎样的磨难,急忙帮着二人拉开孩子的衣服。
童桉桉和池珏在看到孩子身上深深浅浅的淤青后倒吸一口凉气。
女人捂住嘴躲到一旁抽泣,“是我懦弱,是我懦弱...是我不好...”
“身上有多形性皮疹...”童桉桉示意池珏帮自己搭把?手?,掰开小女孩的嘴巴和眼皮检查:“杨梅舌...结膜充血...”
她记录着症状,又检查了孩子脖子,“淋巴结肿大...”
女人每听到一个陌生的词汇,呜咽的抽泣声就?会变得更大点,“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童桉桉脱掉孩子的鞋子袜子,把?脚趾头和手?指也都注意观察了一遍,“指端硬肿,已出现脱皮的情况,持续高烧不退超过五天...”
池珏眨动眼帘,低声问着:“很重要?”
“这些症状完全符合皮肤黏膜淋巴结综合征,也就?是川崎病,多发于婴幼儿的一种发热疾病,尽快办理住院治疗,时间拖太久会造成冠脉损害,严重的话会导致冠脉扩展、冠脉瘤、冠心病等并发症。”童桉桉一边解释一边走到电脑前敲病历。
童桉桉作为一名儿科医生,纵使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麻烦,纵使每天都要应付各种难缠的家长,但?她从来不觉得厌烦。
她喜欢小朋友,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就?像她选择儿科的初衷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被家暴的小孩,所以心里淤积了一团火。
她回头冷冷看着女人,语气淡漠道:“孩子被打成这样,你有很大的责任,即使你没?有动过手?,但?你坐视不管就?是帮凶。”
第 175 章 对暴力要有反抗的决心……
小女?孩瘦得像一片纸, 单薄的身躯遍布了深浅不一的淤青,那是旧伤叠新伤才会留下的痕迹。
池珏眼里容不得这满身的青一块紫一块,所以帮她整理衣服的速度很快, 力气却用得格外的轻巧, 深怕弄疼了她。
小家?伙穿着?泛黄脱线的白色毛衣,头?发也乱糟糟的,宛如一个快被人遗弃的洋娃娃, 伤痕累累破烂不堪。
她的乖巧盈满了不敢反抗, 甚至裹挟着?超乎年纪的隐忍。
也许在她的意识里不哭不闹就?不会被打?不会被驱赶,可她那么?小,哪儿会明白自己到底是错还是对呢?
爸爸不由分说的殴打?从来都?是没有理由的,所以被打?全成了是她有错在先。
即使满身是伤即使高?烧不退,她也没有放声大哭,就?这么?病恹恹地望着?眼前?陌生的阿姨,偶尔眨巴眨巴疑惑的眼睛。
这样的乖巧落在池珏的眼里, 变成了掀起回忆的浪潮, 带着?锋锐的尖刺剐蹭着?她的大脑神经。
那是潜藏在皮肉之下的疼,是透过神经挑着?灵魂的疼。
记忆里的奶奶面颊是模糊的,唯有手里的那把戒尺特别?清晰,像是盘玩包浆的老古董,总是泛着?亮油油的寒光。
那把戒尺是繁文?缛节的标志,是说一不二的规矩留下的产物。
她想起自己稍不注意坏了规矩就?会讨来一顿打?手板。
奶奶从来不会直截了当地说她错在哪里, 而是反反复复地问着?‘你错了没,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不知道就?去想,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
那时候的她像极了这个小女?孩,不哭不闹不喊痛,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长此已久她开始自我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活着?都?是错的?
大人们无端施加的约束被打?上了‘对你好’的标签,于是责罚被赋予了明目张胆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