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有很多人来看望自己,来了一茬接一茬,可又记不清经历了什么说了些什么。
再当彻底恢复清醒时,时间又去了一天一夜。
看着病床旁边支起的陪护床,不用猜就知?道那?是池珏的。
看来这?两天老婆忙完了工作,住宿都在病房里,这?不免让苏桥担心她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虽然还是会有些头重?脚轻,但那?一晃头就袭来晕眩的不适感已经没了。
苏桥掀开被子趿上?拖鞋,裹着一件羽绒服走出了病房。
经过的护士看到她?后,急忙将她?拦住,“苏警官,你怎么出来了?”
苏桥干巴巴地笑着:“我想?出来走动走动,总不能一直待在床上?吧,身上?都要长出蘑菇了。”
“能开玩笑了,看来恢复的不错。”小护士含笑打趣,转而问着:“要不我帮你去叫池主任过来?”
“不用不用,她?那?么忙就别打搅她?工作了。”苏桥慌忙摆手,关心起另一件事:“你知?道童医生的情况吗,她?还好吗?”
“童医生刚从ICU转移到普通病房,就在前面那?一间。”小护士指着方?向,又叮嘱着:“如果?她?睡下了就最好别去打搅。”
听到童桉桉已经脱离危险,苏桥舒出一口气,“行,我去看看,谢谢啊。”
苏桥寻着方?向走到病房门口,她?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探了探里面的情况。
瞧着童桉桉的脑袋上?缠着纱布,做了手术的右腿打着厚重?的石膏,这?会儿正?抱着一个苹果?啃。
虽然气色看上?去不怎么样,但那?股粉头子的精气神又回来了。
她?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强别探出半个熊脑袋,“童医生。”
童桉桉循声?看向苏桥,顷刻间眼睛里泛起喜悦的光芒,大概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让她?的脾性?变得稍稍沉稳了些,“苏警官?”
苏桥坐到椅子上?,这?才发现那?石膏上?写满了祝福的话,大多都是科室同事来看望时留下的。
“感觉怎么样?”她?从床头柜上?拿起油性?笔,也跟风画了小熊脑袋,没心没肺地写了句‘到此一游’。
童桉桉扔掉苹果?核,撇撇嘴:“还能怎么样,疼呗。”
苏桥打趣:“你可真倒霉,怎么就埋进去了?”
童桉桉翻了个白眼,“嘁!还兴你这?样落井下石的,也不多问候几句?”
小熊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嗨呀,只?要人没事就是万幸,现在是不是觉得活着真好?”
对?啊,活着比什么都好。
“你是经常去鬼门关旅游的人,当然觉得没什么。”童桉桉想?起那?天摇地动的崩塌,心里一阵惶恐,可又嘀咕着:“那?孩子是留守儿童,小时候大人不上?心,发高?烧烧成了脑膜炎,造成了不可逆的智力障碍和行动障碍,可终归是一条命,我总不能在危急关头独自一人拔腿就跑吧?”
这?便是童桉桉为什么没能及时跑出土屋的缘故。
那?天去廊度村上?门问诊,她?作为儿童医生负责替留守儿童检查身体,所以和大部队分开行动。
孩子的房间在土屋的里面,环境本就差强人意又还黑不溜秋。
突如其来的地震来,让她?没办法从最里面跑出来,所以就被塌下的横梁给压住了。
被埋在废墟下的恐惧挥之不去,似乎已经给她?造成了心理阴影。
每每起那?种随时都会被人遗忘的感觉,后怕就会攀附着她?神经一阵叨扰。
听着童桉桉回忆,苏桥把玩着手里的油性?笔一阵感叹:“老实说,我挺好佩服你。”
“是么?”童桉桉牵起一抹生涩的笑,“那?你多夸我几句,让我高?兴高?兴。”
苏桥回想?着把童桉桉刚刚挖出来的画面,不由自主的称赞:“因为你一直护着那?个孩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那?我救的人可多了,而且大多都是祖国未来的花朵。”童桉桉一阵得意,又贼贼地问着:“我当孩子干妈的含金量还在提高?,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最佳人选?”
苏桥一口答应:“恭喜你成功挤走其他竞争者,顺利拿下孩子干妈的重?要角色。”
二人轻松的交谈间,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池珏眸光衬着淡淡的哀怨,大概是怨在病房里没有寻到小熊的身影,气她?怎么不打声?招呼就乱跑了呢?
踱步到病床前,她?例行公事地问着童桉桉腿伤的感觉。
苏桥被故意晾在一边,心里冒起酸泡泡,索性?阴阳怪气着:“童医生你都不知?道,地震那?天我老婆有多担惊受怕,受伤的人都不救了,跪在坍塌的房子上?只?想?把你挖出来。”
听着小熊酸里酸气的哼哼唧唧,池珏双手揣在衣兜里抿直了唇角。
童桉桉当然知?道池珏有多担心,因为被压在横梁下时,听到了她?哭求的每一句话。
即使没有看到那?凄哀的场面,但共事这?么多年,那?还是她?头一次听到池主任破防哭泣的声?音。
那?撕破所有尊严的祈求,实在难以想?象是什么样子。
她?向好友投出感激不尽的目光,有时候说一声?谢谢还挺叫人难为情的。
池珏温柔的关心了几句后便带着小熊离开。
等回到苏桥的病房,她?将门重?重?甩上?,很有一种逮住不听话的小朋友,要好好教训教训的气势。
苏桥搅着手指头跟在后面,听到门‘哐’的一声?牵动着肩头一颤,也不知?道老婆这?是发的什么脾气。
她?嘴里嘟哝着:“我就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你...唔...”
池珏依旧是一声?不吭的样子,但情绪里溢出的迫切似能融化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