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着身孕,胎象又不稳, 大夫不敢给她用药。那三天,是她自己硬生生扛过来的。她醒过来的时候, 甚至眼?睛都看不见。”
荒芜的北地不见草木, 地上只有细碎的沙砾, 这里不适合南方的花草扎根。
周朔走在砂土上, 远方的列风不断扑到身上,漆黑的夜色里,他?一人?前行。
“她醒来后,我责怪你不负责。她为你辩护,说?你有你的难处。”
“她问你的情况,我如实和她说?, 推测你凶多吉少。你知道, 她下面做了什么吗?”
她做什么了呢?
周朔想不出,他?只静静看着阿娜莎。
“写信, 给守在新?阳的温家写信。她才从高烧中醒来,站都站不稳, 她几乎是靠着桌沿写的, 拿笔的手都在抖。”
“她喘得很?厉害, 我都怕她下一刻会昏过去?。她硬撑着一口气把信写完,为了向?温家求援, 求他?们派人?过来找你。”
四周灯火晦暗,微弱的火光挂在漆黑的夜色里微不足道。
风越来越大了, 檐灯被吹地打晃,他?的衣袍也被风吹得鼓起?。冷风顺着敞口的衣袖灌进身体,凉意递进心口。
“她烧了整整三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担心你的安危。撑着病体,为你写信求援,哪怕她明知那封信会给江陵带来麻烦,会给她带来麻烦。”
“她后来又烧了好几天。她清醒的时间很?少,醒着的时间里也不怎么说?话?,偶尔顾惜肚子里的孩子。她总郁郁闷闷的,经常走神发呆,她在想什么?”
周朔愣愣看向?阿娜莎。
她站在灯火明朗处,皱着眉,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在想你,她牵挂着你。你还不懂吗?”
周朔哑然,姜郡君怎么可能牵挂他?呢?
他?这么糟,出身差、学识差……哪里都不好。
她怎么会牵挂他?呢?他?哪里配?
“姜妹妹喜欢你,所以才惦念你,才撑着病体为你写信,才愿意怀你的孩子,这么多件……你就一点都感受不到?她对你的爱吗?”
周朔茫然看向?灯火下的指路人?:“可是,她想和离,她不想和我相?处。”
“这是你的错。你知道你对她是什么态度吗?你那么冷淡生疏,满是隔阂疏远。就看你的态度,谁信你们是夫妻?”
“她现在怀着孩子,最是脆弱敏感。她需要的是关爱,是陪伴,不是你挑不出丝毫差错的礼节。”
“你的礼仪的确尽善尽美,可你觉得这是对她的礼重尊敬吗?这只反应了你的自私,周司簿。”
“你的恭谨谦和已经得心应手,你可以轻松用这些应付数十人?,甚至数百人?。可你却不愿花些心思去?陪伴她,去?爱护她,去?问问她究竟想要什么?你总是用你那套面具去?应付她。”
“她不是一个?偶然莅临,需要你去?招待的尊贵客人?。她是你要携手一生的妻子,她是你的所爱,不是吗?”
“我先前看你的态度,甚至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你是真不管不问啊,跟个?过路人?一样。”
周朔被这通话?说?得发懵,无措使他?手心都腻出汗。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对她造成?了伤害。
他?不敢冒犯她,怕惹她生气,毕竟他?完全配不上她。可不想,过头的小?心谨慎,被他?落实后成?了冷漠忽视。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做?”
阿娜莎挑眉看他?:“这需要我教你?你真不知道?去?她身边,陪她,守着她。就这样,你想不到?吗?”
路到?了尽头,那盏挂在房檐下的灯笼火光微弱,似乎随时会熄灭。
北风挤向?门扉,发出吱呀的声音。周朔在风的掩护下,悄悄推开木门。
床边放了一盏很?小?的煤油灯,那点光极为弱小?,连一小?片黑暗都照不清。
她怕黑,夜里要留一盏灯她才睡得安稳,而现在这盏灯不仅亮度不够,更烧不到?明天早上。
他?放轻脚步,慢慢走到?床边。
“不要再用那些你熟练的礼仪教养去?伤害她,你对她的伤害,比那伙匪徒带给她的伤害还要深很?多。”阿娜莎警告他jsg?。
她侧身窝在被子里,半蜷着身子面朝外,朝着那盏微弱的煤油灯。
周朔俯下身,伸手去?理她垂在脸颊的碎发。
手指被握住,温热从指节顺着手臂流向?心肺。
更多的手指被她牵住,她摩挲着他?手心的纹路,又握住他?的手腕。
她睁开眼?,迷蒙着恍惚还在梦中,微弱的火光映进眸子,却准确喊出来人?:“子辕,你回来了。”
周朔放低声音:“嗯,我回来了。”
她往里让了让,留出他?躺下的位置。
她的动作?太过熟稔,像是已经做过多次。
她很?自然地靠向?他?的怀抱,伸手揽他?的背。细微的血腥气从他?身上散出,睡得迷糊的人?微微皱眉,“又受伤了?”
他?含糊着想糊弄过去?,却又想到?指路人?的教导:“嗯,轻伤,不要紧。”
“疼吗?”
“不疼。”
“疼的话?和我说?,我让阿青去?拿白檀香。”她闭着眼?睛,放心地将自己赖到?一个?男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