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本?多贵胄,如今更有京都皇使,临沅一脉若是无事,也可早些归去,切莫冲撞了贵人。”
老者连忙点?头称是,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封文牒恭敬奉上?:“建兴关卡甚严,我等无法私自反乡,今日来……也是想请卿事足下放行。”
周朔接过文牍,翻开看了看,见无差错,便起身?走到案桌旁,拿起钤印盖到文书上?。
老者捧着文书,又跪地?叩首谢恩:“谢卿事足下开恩。”
他弓着腰,倒行向外退去,直到后脚跟踢到门槛,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退到门口。
尴尬与窘迫在这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浮现?,却还是没敢转身?,他小心抬脚跨过门槛,又退了几步,才?转身?正行。
却不想走了没几步,迎面过来一个披着厚氅的年轻妇人。尽管还没看清脸,本?能却使他结结实实跪到地?上?,“问贵人安。”
姜佩兮被这突然的大礼吓得退了一步,只觉诧异。
她虽出身?显赫,但遇到这么实在大礼的次数并不不多。
“起来吧。”
看了看他出来的方向,她搭话道:“你来找子辕吗,是要办事?”
“不过碎杂琐事,不足污贵人耳目。”
姜佩兮笑了笑,没再理跪在地?上?的老者,径直向屋内走去。
她刚刚进门,周朔便迎了上?来。
他探了探她的手温,“这样凉,出来带个手炉才?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屋里暖和,我过来就几步路,弄手炉也折腾。”她抬手解颈前的系带。
周朔搭手帮她解下大氅,将衣服捧在手里,转身?挂到一旁的架子上?。
“刚才?那个老者,是什么人?看到我,问也不问,就向我行了好大的礼。”
“从地?方来的。”细腻的绒毛扫过手心,他将大氅挂好,神色淡漠,“不过是无关紧要的闲人,不用在意。”
对?于这样擦肩而过的存在,姜佩兮不会投射任何?关注,她问起周朔喊她过来的原因:“你叫我过来什么事?”
“京都那边来了消息,我想你还是看一下为?好。”
进入征和元年后,关于京都的消息不断被奉到建兴,更多暴|乱的细节也被呈到周朔案桌上?。
姜佩兮走到案桌旁,扫了眼?宽大案桌上?分门别类的密信。
“哪封?”
“封皮有红金章的那个。”
姜佩兮不由诧异回头:“红金章是你们周氏机密才?会用的吧,我就……这么看?”
周朔走到一旁倒水,“看吧,没什么的。”
姜佩兮抽出信纸,信的内容只有寥寥半页。
[镇南王屠泗阳、洛滨两城,坑杀百姓六万。京都富庶之家?,尽遭洗掠,十?不存一。]
[上?郡姚氏于昌栗关外,拒王桓崔三家?二十?万合兵。]
[阳翟裴氏兵二十?万,分十?万拱守本?营与我军对?垒。江陵姜氏兵七万,与裴氏十?万,合攻京都,败。]
只这几句话,姜佩兮回过神,再迟钝她也能意识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江陵进入京都的军队失败了。姜氏派出十?万兵马,留了三万在她的庄户里,本?是可攻可守的,却被毫不知情的她调到了建兴。
“如果?、如果?被我调走的三万兵马,能如约进入京都,是不是……会是另一种局面?”
周朔走到姜佩兮身?边,他将手里的杯盏递给她,“这也不一定。”
闯下大祸的愧疚感让姜佩兮一时失措:“我是不是该给阿姐道歉?我、我做错事了……”
看到妻子迷茫无助的神情,周朔立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了选择,“没事,我来处理,我会给江陵一个满意的交代。”
纵使惩罚还未降临,但姜佩兮已敏锐推测出自己将吃下的恶果?。
她触碰了阿姐的逆鳞,她成了阿姐夺权失败原因中的一环。
她知道自己亲姐姐是什么样的性子,知道京都拥帝的失败对?江陵来说?意味着什么。
惶惑中,她攥紧手中的信纸,呢喃着自语:“阿姐会很生?我的气。”
或许不止如此,她会气得再也不想见自己。
“或许会生?一点?,但你们是亲姐妹,姜主君会原谅你。”
“她大概……不会再想见我了。”不仅如此,或许整个江陵都不会再接纳她。
“不会的,她会消气的,她舍不得的,你们是亲姐妹。”
听到周朔的安慰,姜佩兮扯了扯嘴角,她不想让周朔看到她的难堪。
可她的笑太勉强,僵硬的脸颊想挤出笑,却只露出了苦闷与不安。
抬手触碰她的脸,周朔的指腹抚过她牵强扯笑的唇角,手心贴上?她的脸颊,“别担心,我会给江陵补偿,是我犯的错,姜主君不会怪到你身?上?。”
可调兵的诏令是她发出的,兵符也是从她手里给出去的。
姜氏进入京都缺三万兵马的直接原因就是她,没人可以?替她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