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1 / 1)

沈柒闭了眼,冷冷道:“快点!别耽误了他的事。”

朱贺霖手上剑锋举起又落下,落下又举起。最后咬着牙回剑入鞘,探身一把捞住他的手腕,拽到了身后的马背上。

背上分量陡然加重,马儿不满地甩了甩尾鬃,仍是认命地奔跑起来。

沈柒的眼中还残留着意外之色,皱眉问:“明明厌恶我,为何不杀反救?”

朱贺霖嘴角紧抿,片刻后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小爷怎么想、怎么做,关你屁事!你敢管我?”

沈柒半晌没吭声。

京城的城门出现在官道的尽头。

疾驰的马没有减速,守门士兵被惊动,手持武器迎了上来。其中一名头目高声喝:“什么人,如此放肆,临近城门还不下马牵行!”

朱贺霖扬声道:“是你小爷!”

守军见马背上灰头土脸的两人,看不清面貌,身边连个侍卫都没有。再说,谁不知太子殿下正在南京守陵,哪儿来的“小爷”?当即聚拢过来,兵戈相对,厉喝:“哪个狗胆包天,敢冒充储君!给我拿下!”

沈柒一手按住想要发难的朱贺霖,一手将象牙制的腰牌远远地投掷过来,落在守军面前。

“北镇抚司,锦衣卫同知沈柒!”

摧命七郎,在京城凶名赫赫可止小儿夜啼。捡起腰牌的守军腿一软,扶住了长枪的枪杆。

第298章 快滚吧求你了

箭矢用到一支不剩,小蝎弩已经派不上用场,但苏晏舍不得扔,将它用皮革条固定在大腿外侧。

“有没有副刀,借我一把?”他问身边的锦衣卫。

那名锦衣卫用糊满血迹的袖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与污泥,喘气道:“苏大人,您还是别使刀了,反正也砍不动……不是,我是说兄弟们就算战至一兵一卒,也会拼死保护大人!大人无需亲自操刀。”

苏晏带着忧虑之色望了一眼山洞外面。

“迷踪林”其实也不过是一片地势起伏较大、植被茂盛、洞窟较多的山丘,并没有传说中玄乎其玄的迷宫效应。况且血瞳刺客们擅长潜伏、追踪和刺杀,区区山林怕是挡不住他们的脚步。

那名锦衣卫忽然变了脸色,说:“卑职听见了石千户的喊声……隔太远,听不清,卑职出去看看。苏大人就待在这里,这口洞窟隐秘,轻易发现不了。等战况平定,卑职再回来接大人。”

苏晏也知道洞窟窄小,容纳不了几个人,加之锦衣卫们同气连枝,必不忍见兄弟在外苦战而自己避难,于是点头道:“去吧。他们要真突破了防线攻进来,你们几个守在我身边也没用。”

锦衣卫抱拳后出了洞窟,半晌也不见回来。

苏晏又等了许久,外面仍无动静,只洞口点滴雨珠敲打叶片的微响,有如急促的心跳。

他嗅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随后听见外面响起个雌雄莫辩的声音,像隔着一层阻碍,沉闷而有些失真。

“出来罢,太子殿下,再躲下去也逃不过,何必畏畏缩缩,失了皇家的脸面。”

声音就在洞口外,并非是无的放矢、诈他现身。

苏晏深吸口气。死到临头,原本紧张的心情反倒诡异地平静下来。

敌人称他为“太子殿下”,说明还未识破这移花接木之计,苏晏默默估算了一下时间距沈柒与朱贺霖离开已经过去了两天半,应该出了山东地界,抵达京师边缘了吧。

想到这儿,他忽然微微笑了笑,起身整理了一下帽盔与斗篷,挺直腰杆,拨开遮蔽洞口的大片野山芋叶子,迈出了山洞。

洞口已被密密层层的黑衣刺客包围,许多双猩红眼瞳注视着他,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杀气,令苏晏毛骨悚然。但更令他心惊的是,在这群刺客的前方,站立着一个戴着青铜面具与黑色皮革手套的红袍人,方才的说话声,似乎正是这人发出。

七杀营主?!

可营主明明已经死了啊!就在去年开春,沈柒与豫王包围卫家两个侯府时,当场搜出了七杀营主。双方缠斗间,是他亲手用掣电铳射伤了营主的腰,最后营主自知难逃一死,为了不暴露面容,将自己的脸连同面具一起捏碎,自尽身亡。

为何此刻又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

苏晏不相信死而复生,一瞬间脑中杂念纷纷。

这情况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那就是“七杀营主”只是一个身份。在这袭红袍之下,弈者培植了不止一个傀儡在世间行走。

主宰不死,脑虫就永不消亡,死了一只,还会有另一只继续顶上。

苏晏第一次对幕后的“弈者”产生了一丝惧意,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强烈的战意与誓死不屈的决心。

望着躺了一地、生死不明的锦衣卫,他暗中攥紧了拳头,冷冷道:“再猖獗,也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且看你们灰飞烟灭的那一日!”

新的七杀营主阴阳怪气道:“太子殿下好气度,不知刀剑架颈时”

话音未毕,一名瞳色正常的黑衣刺客从人群后方挤上来,对他附耳说了几句话。

苏晏看不见营主神情的变化,但发现对方的手指抽搐似的抖了一下,像是被震惊与恼怒的电流击中。

原本平板的声音也变得异常尖锐,营主藏在面具后的双眼剑一般刺向苏晏,怒道:“你不是太子!你是苏十二!”

苏晏嘲讽地摊了摊手:“遛狗一样遛了你们两天半,才发现我不是目标,未免也太迟钝了吧?”

这个营主的报复心似乎比先前那个强得多,顿时冷笑道:“是不是又如何,总归都要死,杀了你,再去追杀太子也不迟。”

他举起一只手,动了动包裹在黑皮革内的手指,便有几名血瞳刺客上前,扇形围住苏晏,手中长剑透着血迹未干的腥冷。

死亡阴影逼近,苏晏咬牙克制住本能的后退躲避,却没忍住紧紧闭上双眼

扑面而来的剑风中,似乎混杂了什么极轻微的声响,像叶笛吹出的第一缕颤音,随后是金属落地的闷响,一声紧接着一声。

苏晏蓦然睁眼,余光只看见一点阴影从视野边缘划过,快得根本看不清是何物。

他下意识地转头捕捉那东西的去向,赫然发现在洞口旁的岩壁上,斜插着一枚两指宽的枯叶。

枯叶灰黄如蝶,也轻盈如蝶,可这至轻至脆之物,此刻却比铁片更加坚硬,一半牢牢镶嵌在岩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