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1 / 1)

如若可以,他也不愿意将她托付给其他人。

她出生的时候,才那样大一点点,他是从未想过要有后代的人,可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仿佛一下子无师自通,一点点学着如何做一个父亲。

片刻,苏隐甫便开了口,温声道,“阿沅,爹爹有一件事,想同你说。爹爹打算为你选婿。”

阿梨原认真等着,听到选婿时,眼睛不自觉睁大了些,却没急着开口,低头想了片刻,才轻声问,“是因为昨天女儿在宫里的事吗?”

苏隐甫轻轻颔首,尽可能把朝中局势说得简单些,“你母亲的母族谢氏,自高祖起,出了七位皇后,三位皇贵妃,一位贵妃。可以说,谢氏一族的荣耀,尽数维系于此。你舅舅谢泽想改变这种局面,一去边陲就是十几年,妻儿尽数扎根与边陲,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改变谢氏那些老古董的念头。”

阿梨抬起眼,忽的想明白了,“所以太后那么喜欢我,是想让我进宫?嫁给皇子?”

苏隐甫颔首,又摇头。“大皇子至今十三,未到娶妻的年纪。如今,谢氏这一代的嫡出娘子,最大的不过十一。”

阿梨听到这里,脑中出现了个可怕的猜测,却又觉得匪夷所思。谢家嫡娘子自然娇贵,又才十一,自然是嫁给皇子。

太后是想让她嫁给陛下,不对,不能用嫁,皇后入宫,才是嫁娶,她进宫,不过一句口谕。

兴许,太后看在她与她同出一族的面子上,会替她在陛下面前争取,也许能争取到一封圣旨。

然后呢,一封冷冰冰的圣旨,便决定了她的后半生。

她要在那深宫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熬着,皇帝来了,她欢欣雀跃,皇帝不来,她则犹如怨妇般,苦苦等着。

熬过一年又一年,说句大不韪的话,皇帝大她那么多,也一定死得比她早。她是不是该感恩戴德,本朝没有活人殉葬的先例。

还有岁岁,他们一定不会允许岁岁进宫

想到岁岁,阿梨心里的害怕,一下子被骨肉分离的痛苦所取代。岁岁的存在,就犹如一颗定心丸一样,在苏州也好,现在也好,只要一想到岁岁,阿梨慌乱的心,任何时候都会镇定下来。

她整个人冷静下来,尽可能理智思考眼下的局面。

现在回忆起来,那日她拜见陛下时,陛下一口一个晚辈侄女,应该是没有动让她入宫的心思。

现在也可以排除掉贵妃,贵妃不喜她,自然不会想她入宫,那酒里的药,应当也不是她的手笔。

唯有太后,但偏偏太后是最不好推辞的,于公,她是太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于私,她是她的外祖姑母。

她既是晚辈,又是臣女,太后一句话,她毫无还手之力。

为今之计,只有在太后下旨之前,早早定了人家。

定亲都不够,她必须早点嫁人,只有她真的嫁人了,太后才不会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

阿梨飞快思索,已经明白,爹爹提出选婿,的的确确是斩断她进宫可能的唯一方法。再昏庸的皇帝,也不可能夺臣妻,太后再大,也不能一道圣旨逼着她和离,再让她入宫。

这般,倒不如不要在她身上花心思,索性再去谢家庶出旁支里再找几个适龄娘子出来。

短短一刹那,阿梨已想明白其中的利害,也没继续纠结了,更不愿意作哭哭啼啼状,只抬头望着爹爹,轻轻点头道,“女儿知道了。只是,短时间内,如何选一个合适的人选?”她轻轻垂下眼,吐露心事,“虽是迫不得已,但嫁人便是嫁人,若是嫁了,便是一辈子的事,那人若待我不好,待岁岁不好,纵有爹爹兄长替我出气,我难道又能任性再和离一回?”

这便是阿梨心里最不愿意去琢磨的事情,如果不是入宫和嫁人摆在她面前,逼得她不得不选其中一条路,她绝不愿意考虑嫁人的事情。

把余生寄托在一个男子身上,寄希望于须臾缥缈的宠爱,这是天底下最不易走的一条路了。

但片刻,她又劝自己,为什么要把希望放在男子的爱上?

她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娘子了,情爱的滋味,她不是没有尝过,苦时多于甜,烦闷时多于欢畅,沉浸其中的时候,甘之如饴,但抽身而出后,才会明白,陷于情爱,反令人失去自我,患得患失。

她抽身得早,其实并没吃什么苦头,可眼下回想起来,依旧是觉得后怕的。

那就找一个合适的,天底下的婚事,哪能件件都如秦二哥与章嫂嫂那般,破镜重圆,冲破世俗的枷锁。

更多的,还是相敬如宾,彼此支撑起一个家。

纵使那般,也算得上一桩良缘了罢。

哪有那么多天定姻缘,人活于世,岂能事事尽如人意,姻缘一事,更没必要再强求什么了。

第81章

同女儿说清缘由后, 苏隐甫便径直去了母亲苏老夫人处。

乍一听完,苏老夫人震惊得把杯子都放下了,疑惑道, “不是说好再留沅姐儿几年的, 怎么你这当爹忽的改了主意?”

苏隐甫自不会把谢家的事情拿出来说,只哄着老太太道, “母亲也知道,我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 自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的。她早一日安定下来, 我也早一日安心。倘若真挑了个不好的, 也趁着我还在这位置上, 能护得住她。儿子真要退下了,人走茶凉, 不过也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苏老夫人倒是被哄住了,她一介后宅妇人,对前朝之事知之甚少, 也不知道似自家儿子到阁老这个地步的,便是要致仕, 也不是撂挑子就走的。纵使真的致仕, 单单靠着儿子那一门学子, 苏家啃老本都能啃上十来年。

十来年一过, 苏追几个兄弟们自然便上去了。

所以, 若不出什么事, 苏家自是可以一直繁花似锦下去。

可老太太并不知道这些, 只当儿子说的是真的,倒有些动摇了,只是还问, “那沅姐儿自己可愿意?人家孩子才回来,又没过多久,便急着要她嫁,沅姐儿心里多不好受啊。”

苏隐甫只道,“她最是孝顺懂事,知道我的苦心。儿子与她说过了。”

苏老太太一听,倒没继续问了,本来么,嫡出几个孙辈的婚事,她一个都没插手过。父母俱在,自用不着她越俎代庖,自己的孩子自己疼,还能故意挑个差的?

但沅姐儿不一样,母亲去得早,她自然得帮着操持着。

便颔首道,“既然都沅姐儿也愿意,那便听你的。我明日叫你几个姨母来说说话,透出话风去,有意的人家自然便上门了。”顿了顿,又道,“但有句话,我得先说在前头了。沅姐儿是我嫡亲孙女,我自然也是疼的。但沅姐儿前头到底许过人,要挑高门大户,怕是难。”

苏老夫人也是说心底话,她当然觉得自家孙女样样好,可旁人又不知道,旁人只知道沅姐儿嫁过人,还带着孩子。高门大户若来求娶,那必定也只是面上光,底下且不知一片胡乱遭的,哪能让孙女嫁去那样的地方。

苏隐甫只是点头,“儿子只道。母亲先替我看看,真正定人家,还得让沅姐儿自己选。”

苏老夫人听罢,含笑道,“那是自然的事,我还能一人拿主意不成?你放心去办你的差事,我明日便私底下放出话去。”

老夫人颇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虽说不舍得孙女出嫁的人是她,可真要相看人家的时候,她又挺来劲儿,仿佛回到了当年给女儿挑婿的时候,催着长子一走,便喊了嬷嬷,道,“我记着去年官媒送了本册子来着,你替我找找,放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