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1 / 1)

你说是吧?

六王妃大骇,像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死死瞪着杨延宗!

而杨延宗退后一步,一拂衣摆,单膝着地,沉声:“请王妃主持大局!如今当速速取出金令,领十七公子赴阳都面圣!!”

六王妃哭了,她痛哭失声,一瞬间瘫软在地,这就是个虎豹豺狼啊,六王虽有诸般的不好,可他一死,她就如同那待宰的羔羊了!

她放声悲哭。

杨延宗等了一会,再度请:“请王妃速速成行,以免夜长梦多,事有不及!”

六王妃声嘶力竭哭了一场之后,最后不得不去祠堂取了六王府已供奉多代的丹书金令,之后脱钗赤足,乘车赶赴阳都。

同行的还有杨延宗选定的十七公子,这是六王一个年纪较小的庶子,年仅九岁。

他之前的哥哥要么没能立住,要么被六王妃颜姨娘合力养歪了,如今挑选起来实在不堪入目,这般正好,正好省了杨延宗找借口。

六王妃手持金令丹书,携降等袭爵的人选亲赴阳都,在大早朝的当时,脱钗赤足跪在宫门外当朝请罪,她言道妇人之家并不知晓外事,她不敢求赦,只蒙祖宗庇佑,盼皇帝陛下可怜勿教六王府断了传承。

回来之后,六王妃就病倒了,不过她不得不强撑着起身。

老皇帝对于金令还没有说法,但杨延宗并不太在意,金令丹书都是真的,老皇帝一系其实也是小宗过继大宗,而玄宗才是真正的嫡支皇脉,杨延宗并不怀疑金令丹书的效果。

他联手六王妃,先声夺人压过六王遗下的那几个贴身心腹,在与房先生一起,迅速将六王府乱局理清。

值得一提的是,杨延宗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被押在地牢的裘远鸣的妻子和一双儿女。

裘远鸣已经死了,在事发当日自刎于他被看守的小院,尸体静静躺在床上,那个褪色的小泥人玩偶滚到不起眼的墙角,而它主人已经永远不能捡起它了。

但他的妻儿还不知道,在听见脚步声,一个二十五六的杏衫年轻女子慌忙搂住一双孩子,惶恐回过头来,却发现是杨延宗夫妻,她大喜过望:“慎行,慎行!!”

裘远鸣的妻子裴茵娘,是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杨延宗也认识,并且认识很多年,是他当年小镇学堂里先生的女儿,以前他和裘远鸣出去玩,后者总要拖着一个小尾巴,让他无限嫌弃。

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惜结局是零落的。嘉

而杨延宗再见裴茵娘,心情是极复杂的,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忘记,当初他刚下战场疾奔数百里,才刚好赶上好友的婚礼,裘远鸣和裴茵娘同时回头,红色衣袂翻飞,两人对他露出的灿烂的笑意。

他还记得裘远鸣当时目中的光彩,也记得裴茵娘纨扇后温柔似水却喜悦极了的眸光。

裴茵娘又惊又喜,连带一双小家伙也褪去恐惧,娘仨跑到栅栏门前,欢喜喊着慎行杨叔叔。

杨延宗有一瞬的沉默,按照他一贯的处事方针,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素来是当狠则狠的。

可那一声令下,此刻盯着裴茵娘欣喜的笑脸,往昔裘远鸣和裴茵娘当婚当日的笑脸的眸中光彩滑过眼前,他却罕见喉结滚了滚,没有立即发声。

苏瓷轻轻叹了一声,最后还是她推了推他,小声说:“要不,就让他们走吧。”

下来之前,杨延宗已经查清楚了,裘远鸣确实是迫不得已的,而他的妻子并不知情,好好待着家里就被六王逮进王府了,娘仨甚至不知道逮她们的是六王,还以为是六王的仇家。

既然这样,要不就放她们回老家吧。

反正知道这件事的人,杨延宗肯定很快就会斩草除根了。

而一个普通人家的孤儿寡母,待在那个小乡镇里,除非真得了修仙奇缘吧,要不其实根本是威胁不了杨延宗的。

苏瓷侧头看他,其实他也有这么想过的吧,否则以他的为人,早就毫不犹豫下令了。

如果就差最后有人推一把的话,那她来吧!

杨延宗侧头,苏瓷一弯眼睛,冲他一笑,点点头。

“放了?”

好,杨延宗终于拗过那个弯来了,他沉默了片刻,最后说:“那就放了罢。”

60. 第60章 心的港湾

七月初的清晨, 码头一天的喧嚣又开始了,挑担的摊贩, 来往的农人和准备上船的旅客,河面飘着淡淡的薄雾,最早一班南下梓州的客船已经开始起锚了。

裴茵娘一身缟素,带着两个孩子和家人,手里紧紧捧着一个酱色包袱,里面是她夫君的牌位。

这艘不大的客船, 上面装载了裘远鸣的棺椁,她今日带着他和孩子们回乡,以后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噙着两眼哀伤, 但还是深深一福,“慎行,谢谢你。”

她的夫君不知和六王起了什么龌龊, 最后自刎身死在六王府,幸好有杨延宗在,不然她恐怕连尸身都弄不出来。

杨延宗一身便装,手里牵着马, 身边是苏瓷, 他沉默半晌, 道:“可要我遣人送你?”

裴茵娘勉强笑笑, 摇了摇头, “不用了, 你来送我们娘仨就很够了。”

六王府正逢多事之秋, 这疾风骤雨的,杨延宗手里肯定得紧着用人的。不用了,他能来就很好了, 杨延宗虽然一身便服,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再加上他牵着的那匹马油亮雄峻四蹄有力,非高阶武官不可拥有,这些常年跑江湖的船老大眼睛都利得很,她们娘仨必定能顺利被送返老家的。

船老大恭敬上前见礼,请裴茵娘带孩子进船舱,之后船梆子敲响,大锚被提上水面。

裴茵娘蹒跚行至船舱前,手搭在那具黑色的棺木上,两个孩子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客船扬帆,离开码头,顺水而去。

裴茵娘强忍眼泪挥手,而她身后的那具黑色棺木也渐去渐远。

杨延宗沉默看着。

许久,他吁了一口气,也算扯平了,他阴他一把,而他毫不留情反胁迫了他。

他给了裴茵娘盘缠,今日码头一别,就当送走了这段曾经真挚过的友情。

放走裴茵娘和这两个孩子,就当是他曾冒险给他送过情报多次的回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