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志诚乃是屠老庄主的侄子,屠金阕的堂弟,自认有几分本事,上回更在竹阵中夺魁,性子高傲却气量狭小。见有人当面挑衅,将老庄主临行前嘱咐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上前就跟对方动手。
他功夫不差,将那几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总算出一口气。谁知却碰到詹玉景走过来,见他欺负本家弟子,拔剑就与之过招。
他还没得意多久,被詹玉景五招之内挑飞灵剑,剑尖抵在喉咙口,一脸不服却再不敢造次。
众人从大堂出来时,看见詹玉景拿剑指着人,叫屠志诚给那几名被打的弟子道歉。他虽战胜,右臂上却挨了一剑,鲜血滴在地板,破开的袖口处可以窥见小片烧伤的疤痕。
屠金阕虽不满意这种结果,却不得不伏低做小,叫屠志诚过来,就寻衅滋事再跟两位庄主道一轮歉。
聂远锋面有得色,跟人客套做不来,在这种时候讽刺两句倒是很顺溜。气得屠家人脸色黑如锅底,反复张嘴却不好多说什么。
楚叶语看见詹玉景臂上的伤,少年拿剑的手腕修长如劲竹,那片猩红的疤痕虽只露出一角,惨状却触目惊心。
这是被寇秋明抓走之后,留下的烧伤。
他目光微暗,往前走了两步。旁边有风掠过,聂承言已经先他一步奔上去,握住詹玉景右臂,察看被割开的伤口。
好在剑伤不深,聂承言放了心,握住他手温声道,“等会儿我在你房中用饭吧,吃了饭帮你换药。”
詹玉景抽回手,“不必了,这个伤在手臂,很好处理,我自己来就行。”
聂承言顿了顿,声音放低,“……可是,我想与你一起用饭。”
“……”詹玉景心中微动,抬头望他。
两人匆匆相对一瞬,明知其中一方瞧不见,却莫名其妙的不敢多看,各自别开视线。
这么一扭头,詹玉景听见旁边竹林中有响动,脚步声错落不一,估计来者人数不少。
他拍拍聂承言手臂,示意对方去看。后者会意,低声告诉他,“是法象宗的唐公子和楚二公子、三公子唐宗主也在。”
其中一人脚步轻且迟缓,像是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詹玉景猜到是唐知晚,楚飞镜、楚惊雾在旁边照料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会在此处与唐寒松打上照面,不由握紧手中的剑,警惕地望向那边。
唐寒松此人,在江湖上向来低调。詹玉景对他的认知,此前仅限于法象宗宗主,来去无踪行走山水,擅长布阵画咒掐诀之类的事。
詹玉景痴迷剑道,不怎么关心法修,以为不过是练练法咒画画符纸。直到唐寒松出现,解决寇秋明时露出一手绝技
以烟云的身体为符箓,悄无声息在他的神魂中刻下法咒,让对方成为一个移动的活体炸弹,找准时机掐诀,就这么将人炸得四分五裂。
以人为符箓、在神魂刻咒的笔法,詹玉景以前听说过,只有法修的灵力登峰造极,才有可能练至这种境界。
或许是习武之人天生对强者的警觉,詹玉景下意识对唐寒松心存戒备,听到对方的消息会格外留心,稍微靠近便汗毛直立。
詹玉景在观察唐寒松走路的规律,步伐可以体现出一个人很多隐藏的特质。与此同时,唐寒松也在观察他,脸上皱纹多得像年逾百岁的老人,一双眼睛却鹰隼般锐利。问旁边的楚惊雾,“惊雾,此人就是那个代替阿晚,与你们阴差阳错结了契的男妻么?”
楚惊雾面色复杂,许久才嗯了声,难得没有在后面追加几句贬损詹玉景的话。
唐知晚听见之前的对话,轻叹道,“聂少庄主对詹公子真好啊,青梅竹马的情谊,总是叫人羡慕的。”
他故意说起青梅竹马,就是想逗楚飞镜主动说话,安慰他两人也一起长大。若是从前,楚飞镜大概早就搂住他,但旁边半天没有动静。
唐知晚抬头去看,楚飞镜盯着詹玉景滴血的袖口,大概刚才看到了手臂上的烧伤,面上却读不出什么情绪。
唐知晚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叫两声飞镜,对方才低头拥住他。
第86章 86“就说是唐公子送的”
? 入夜,楚飞镜为唐知晚诊脉。
对方被烛龙吞进腹中,胃里酸液腐蚀肌肤,好在伤得比较浅,稍作疗养即可。
最严重的是伤寒,被寇秋明挟去扶风山,冰天雪地寒气入骨,这才是导致他半个月来体虚羸弱的主要病因。
楚飞镜诊完脉,将对方手腕盖到被子底下。最近情况一直在好转,无需额外嘱咐,留下两瓶驱寒散,照常服用即可。
他吩咐婢女收好药,忽然想起一事,“最近老四是不是经常往你这边跑?”
唐知晚点头,“前段时间我看他常去找詹公子,听说不久前吵了架,又跑来我院中玩儿了。”
楚飞镜道,“老四的性格,到哪里都闲不住。他虽然养了几条蛇,但不会伤人,你在剑庄里无事可做,有他陪你解闷也好。”
唐知晚嗯了声,他清楚灵越谷的规矩,兄弟之间妻妾均可以共享,拈酸吃醋乃是大忌。早前就做好成为共妻的准备,也习惯了另外三楚靠近时,楚飞镜淡然处之的态度。
但此时又有不同,前几天楚飞镜看詹玉景的眼神,让他产生警惕。对方反应这么冷淡,他有点委屈,拽了拽袖子,“飞镜,你……不介意么?”
楚飞镜微怔,“介意什么?”
“……”唐知晚咬住嘴唇,半张脸红透了,犹豫该怎么解释。
楚家的婢女熬了药端进来,隔着垂落的帘幕,高声嚷道,“公子!今日的药送来了!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以后没人同我们抢那味决明子了!算那个姓詹的识相……”
婢女掀开帘子,才发现床边还坐着个楚飞镜,当即住嘴,老老实实站在旁边伺候唐知晚喝药。
整个剑庄上下,也就只有一人姓詹。楚飞镜隐约记得,对方好像也受了寒,“你方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婢女端着托盘,解释道,“午后我们的人去药堂取药,决明子是稀罕物,往常……詹公子院中总会有人与我们抢,今天却没有派人去等。听说是詹公子发话,不要那味药了。”
唐知晚捧着瓷碗,慢慢喝药汤,怎会不懂詹玉景是在让他,“詹公子他……人好像挺好的。飞镜,你先前为什么觉得他不好相处?”
楚飞镜并未作答,稍作思忖,从乾坤袋中取出两只琉璃瓶,正是早前楚离风悄悄偷过的紫黛膏,对火烧留下的创伤有奇效,“明天送去詹玉景院中。”顿了顿,又道,“就说是唐公子送的。”
婢女接过瓷瓶退下,唐知晚低头盯着药碗,后面没再怎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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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不久就是新年,在此之前有个祭灶节,民间俗称送神节,届时山下普陀镇会举办灯会,近日来青醉剑庄上下都在谈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