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聂承言先前追踪的巨型蜥蜴,是这座幻境的阵眼。他与手底下一名侍卫掉落在同一处,发现阵眼踪迹后追随而去。
不料这东西粗野凶悍,打斗时聂承言不慎丢了佩剑,侍卫身受重伤,寻到隐蔽处休养半日,还是失血过多身亡了。
聂承言将他的尸骨埋在林中,取走佩剑想先找到其他人再作打算,不料蜥蜴记仇,寻上门在草丛间埋伏。
聂承言断其一足,追杀到一半,遇见衣衫不整的詹玉景与楚飞镜,这才暂时抛却那物。
詹玉景高烧不退,他悉心照顾两日,第三天才见好转。只不过毒素复发,比之青醉剑庄时还要来势汹汹,眼睛仍然看不清楚,换了几次白纱,收效却是寥寥。
詹玉景不欲让他们因为自己耽搁,待体力有所恢复,立即催促二人动身去找蜥蜴。
楚飞镜自是没有异议,聂承言几经犹豫才松口答应,顾及詹玉景眼睛不能视物,一路上寸步不离牵着人走。
楚飞镜行于两人后面,隔着几步距离。一段枯树挡路,聂承言小心引导詹玉景抬腿,磨蹭半天,才过了这个坎。
他将全程看得清楚,蹙起眉略为无语,心道詹玉景只是瞎了不是一并聋了,这样磨蹭半天,比让人自己摸索过去还要麻烦。
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又不是玻璃做的一磕就碎,用得着围着人团团转?一路上碍谁的眼?
三人缓慢走了段路,忽然闻到前面飘来血腥味。楚飞镜敛起神色,快步上前穿过树丛。
但见一株老树下,阵眼蜥蜴被一柄灵剑刺穿尾巴钉在地上,腹背剑伤累累,几个人将它围在中间,正是另外三楚。
在他们到来之前,此处显然经历过一场打斗,仔细来说,是单方面的殴打。
楚叶语和楚离风腿上沾有血迹,除此之外连衣服都没乱。蜥蜴却龇牙咧嘴咆哮嘶吼,欲挣脱逃跑,奈何灵剑锁得太紧,逃避不开,反被楚惊雾一脚挑翻劈在腹部,抽搐片刻后三爪瘫软。
自蜥蜴尸体开始,整个幻境产生扭曲。一股寒风迎面卷来,夹杂着飘飞的鹅毛大雪,猝不及防糊了众人一脸。
再睁眼去看,树林和蜥蜴消失,四周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皑皑雪山。
翻卷的碎雪刀子般刮在脸上,隐约能看见山体向上延展的弧度,除此之外不见一草一木。天地上下只剩白茫茫的素色,六人如同散落在松软雪被上的细小黑点。
楚叶语俯身,抓起地上一捧雪,洁白颜色从指缝飘落,“我以前到过扶风山,这种程度的风雪,此处应该是北面。”
原来客栈老板发现他们抓住了阵眼,怕出来后遭到寻仇,忙不迭收拾东西跑路了。自己朝南跑,却把幻境出口接在扶风山北境,免得他们轻易追上。
楚家四人本就要上山,歪打正着反而获益。倒是詹玉景和聂承言,从来没到过扶风山,四周铺天盖地的雪白,又没有携带干粮。
稍作思忖后,觉得相较于去找寇秋明,两个人下山更加危险,索性也跟在众人后面。
这决定正如了楚离风的意,本来他就想带詹玉景一起,唯一不满的是,多了个碍事的聂承言。
詹玉景脸上蒙有白纱,一举一动都要靠聂承言牵引。楚离风放慢脚步留到队伍最末,见两人从旁边经过,凑上前一手握住詹玉景,“景哥哥,脚下雪厚,我来扶着你好嘛。”
詹玉景一怔,他身上的烧已经退了,意识清醒下,自是不愿意和楚家人走得太近,不动声色抽回手,“……不必了。”
他朝聂承言那边靠了靠,后者看了眼楚离风,默然将人搂紧,几乎是半揽的姿势,往旁边挪开两步,与楚家几人隔得远了些。
聂承言的手搭在詹玉景腰上,楚离风垂眸时瞧见,轻嗤一声,踏着雪加快步子。
楚惊雾优哉游哉落在后面,将方才的动静听得清楚。
顶着风雪回头,看见两人挨得极近,詹玉景身上披着的外袍还是聂承言的,不冷不热道,“你们再这么黏糊糊地恶心人,等会儿要是找不到队伍,自己留在原地吃雪算了,别怪我们走得快。”
此人惯来嘴贱,詹玉景懒得回话,扭头对聂承言道,“我们走我们的,莫要理他。”
楚惊雾冷哼,见恐吓起不了作用,回过头不再搭理。
第75章 75“聂少庄主对詹公子真好”
? 众人只知道寇秋明在扶风山这一带,具体位置却没个准数。一路行来风雪肆虐,想来入夜后还会降温,只好暂停行程,找到一处避风的山洞,作为今晚落脚点。
山洞内挂满冰棱和厚雪,但好歹不用遭受风吹。楚叶语托起几只蓝色焰火,由灵力作为燃料,虚浮地悬在半空,光亮明艳,将洞内角落照得分明。
楚家四人坐在一边,詹玉景与聂承言则在对面,界限分明互不干涉。
这座山洞腹腔很深,稍作整顿后,楚叶语与楚惊雾各自托着一只焰火,往深处走动查看,防止有什么栖居在里面的精怪。
一路上行走困难,楚离风不慎被积雪底下的石头磕到膝盖,肿起一片青色。靠着石壁落座后,楚飞镜从乾坤袋取出药酒,搓热了给他揉在伤处。
瞥见对方搭在膝头的左手,中指指根处一圈精巧契环,焰火下透出幽秘的蓝色。楚飞镜心念微动,下意识将指腹搭上颈间丝带,余光分出去半缕,对面两人正在说话。
聂承言给詹玉景递上水囊,收拾出一块相对干燥的空地,准备今晚在此处睡觉。
詹玉景喝了水,将水囊还回去,被对方碰到指头,发觉手上温度冰凉。聂承言想了想,低声念诀,蓝色火焰自两人面前跃出,暖烘烘的气流拂在脸上,驱散不少阴寒。
那团火焰很是喜欢詹玉景,在他脑袋周围晃了好几圈。聂承言念诀却控不住它,面上微红,“这样暖和些,只是它……不听我话。”
火焰四处乱飞,聂承言的脸被映得忽明忽暗,脸红微窘时习惯性垂下眼睛,眉目隐在额发阴翳中,更显温润如玉。
詹玉景虽然看不见,却能猜到对方情态。笑了声,拢紧身上对方的外袍,闻到一种独特的熏香气味,竟觉得安心,“若承言是个女子,想来必定是知书达礼那一类出身名门,又温雅贤淑,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世家,会抢着向聂伯伯求亲哈哈哈。”
聂承言看他一会儿,不知联想到何处,转过头没应声,这次却连耳朵尖一并红了。
詹玉景逗人正逗得有趣,忽然对方低低嘶了声,伸手摸向后颈。
他一惊,也帮忙摸索,在衣领里翻出来只长条冰块,呈上窄下宽的锥形,竟是头顶冰棱被火焰烤热,松垮后掉下来一块。
詹玉景握住冰棱多摸了几下,聂承言却将其抽掉。一试手背,果然沁凉,与他手指交握捂了捂,“暖些了么?”
詹玉景心中一动,正待点头,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在对面石壁边上落座。
石头旁边几堆摔碎的冰棱,楚惊雾一脚踢开,掀起衣摆坐下。视线落于二人握住的手,挑眉间隐含讥诮,想来将刚才对话听得分明,不知道哪句又碍着他的眼。
楚叶语坐在他旁边,撑着下巴看来,笑吟吟道,“真是好动人啊,聂少庄主对詹公子真好,只是未免好得过头了吧不知道身份的,差点要以为你二人是主仆。”
聂承言面色一凝,却仍握紧詹玉景那只手,心知对方故意挑衅,只把这话当作耳旁风,不去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