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企图让赵既晴重新定义“有意义”的标准，但赵既晴眼里还是黯淡无光的，她安静地看着黎文漾，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她依旧沉浸在那样的苦痛和冲击之中。

她对黎文漾摇头，启唇：“对不起，不应该这样的。”

见她不断地否认自己，否认他们这段时间做过的所有事，黎文漾滚烫的心也凉了下来，他在昏暗的灯光下望着赵既晴，“你的意思是，你在福照山庄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赵继庭，为了把他带回城市吗？如果他没办法回去，你就觉得一切都没意义是吗？”他话说得直白，甚至算得上难听，但落到赵既晴的耳朵里，却是十分准确。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一些她没想到的事，比如说黎文漾的出现、她的心在两个人之间摇摆，但黎文漾说的这些的的确确是她来到乡下的初衷。

赵既晴脑子飞速运转着，最后在黎文漾恳切的眼神下，慢慢地点头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会给黎文漾带来伤害，可此刻的她被小叔叔搅得混乱，没有精力再和眼前这个很好的男孩儿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况且她的确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要怎么和他说清楚呢。她太乱了。

而黎文漾在她点头的动作中领悟到一件他很难接受的事，即，赵既晴的脑子里只有赵继庭。

这让他觉得很无力，也很失望。虽然早在得知赵既晴心有所属的时候就经历过类似的打击，但他告诉自己，他是很有魅力的人，他一定会让赵既晴喜欢上自己的，他也开始掏心窝地对她好。

但是，世界并不像童话书里写的那样，努力就会得到回报，捧上一颗真心就能换来真心，在残忍的现实世界中，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赵既晴不喜欢他，不管他有多努力。

他在福照山庄，在赵既晴身上，彻彻底底地体会到了这样的感悟。

童话世界太过美好，他也不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

他是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 loser。

赵既晴不会爱上他。

他很难过，却也不甘心就这样认输。

“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那我们做的事的确是没有意义的，完全没有意义。”

“我对你很失望。”黎文漾这样说。

赵既晴说：“对不起。”

黎文漾久久地盯着她，“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我帮助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是我自愿的，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接受你这样。你不应该这样的，我们做成了很多事，你都忘了吗？你不能因为没办法帮助赵继庭，就否认一切。”

赵既晴眼神闪烁，“我不知道，我觉得很混乱……但我现在，真的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我很后悔做了这个决定。”

她根本就是在大人给她画下的世界打转，自以为和他们同步，但大人过的又是另外一个世界。

她根本就没被当作一个成年人，父母是这样看她的，小叔叔也是。

夏夜的风带着能够冷却一颗滚烫的心的凉意。

黎文漾在风中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那我不陪你了。”

“如果你在这里只是为了小叔叔，我真不陪你了。”

他不想再那样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去了，他也有自己的情绪，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走的没有自我意识的工具人。

他不会再被赵家人这样耍弄了。

赵既晴眼睫颤了颤，她再次道歉，说：“对不起，你走吧。”

“我走了。”黎文漾死死盯着她，咬牙说：“我走了，就不喜欢你了。”

“你走吧。”

“你真让我走？”

“你走吧。”赵既晴心脏狂跳，鼻头也开始发酸，她说：“你不要喜欢我，我一直都是这么说的。你不要喜欢我。”

黎文漾说：“我真不喜欢你了。”

赵既晴说：“好。”

黎文漾起身，走之前还把电动车钥匙放在桌上，意思是让她开车回去，放下东西后，他拔腿就走，脚步很快地离开了小卖部。

风好像在他身后追着他，催着他快点离开，但这是种错觉，他的背后只有赵既晴的眼神。

她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的眼前。

她伸手拿起手边的可乐，又喝了很大的一口，她的牙齿变软，鼻尖发酸，眼眶泛湿，在身体被碳酸饮料刺激得有了反应的时候，她的心脏却不知为何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绝对不是因为黎文漾。

她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样告诉自己。

*

黎文漾快回到山庄的时候被门口那条路上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他当时在走神，虽然很快地用手撑住地板了，但一边膝盖还是和地板磕碰了。他的手心被擦破皮，膝盖也被水泥地磨出痕迹。

他在地上缓了一会儿，低声骂自己没出息，手脚笨。再起来的时候，疼意让他走路姿势都变得古怪。

赵端祈一直在门口等着两个小孩儿，本以为黎文漾会开车带着赵既晴回来，可他在门口苦站半小时后，只等来了走路一瘸一拐的黎文漾。

他走上去，问黎文漾怎么了，“车呢？赵既晴呢？你怎么搞成这样？”

“没注意看路，摔了一下。”

“这么不小心！小晴呢？”

“在村口小卖部那里，二叔你过去看看她吧……她心情不好。”

“好，那我过去，你赶紧去找乔翘拿点碘伏擦一下。”说完，赵端祈头也不回地出门找侄女去了。

黎文漾走进屋里，乔翘看到他这幅狼狈模样也着急起来，“我给你拿点东西擦一下！”

黎文漾点头，然后安静地站在前台等着，等乔翘找出碘伏，问他要不要她帮忙处理伤口的时候，黎文漾摇头，说他自己能行，然后就拿着东西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