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1)

这样子的一个陆凉风,令唐信终于明白,这些年他对她的情有独钟究竟为了什么,她是浪子,天下浪子皆薄情,唯她不是,她有感情,并且还,很有感情。

一个很有感情的浪子,一个很有闲情的杀将,此生竟被他撞见了,你说,可怎么得了。

“陆凉风,我不会原谅你。”唐信惨白着一张俊俏的容颜,一个箭步抱她上了救护车,四五个随行医生神色紧张地连忙对她进行抢救。他一步跨上了救护车,狠狠地握住了她的手:“陆凉风你听好,你对我的隐瞒,欺骗,利用,不告而别,这些帐,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我必定一笔一笔地和你算清楚,所以在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帐算清楚之前,我绝对不准你出事。”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好痛,痛得整个人都已被冷汗浸湿却仍有那么多的冷汗流下来。

唐信慌忙放开紧握着的她的左手。这一看,他便剧痛了起来。

这哪里还是一个女孩的手,这根本是兽,不,是连兽都不如。整个左手手背被削去了大片的皮,连皮带肉一起不见了。手臂上蜿蜒着数十道刀伤,透过这些伤口,他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灵与肉。他怎么会把她照顾成这个样子。

“你尽量和她说话,让她保持清醒。”一个年长的医生分秒必争地向唐信交代道,“她的失血量很大,情况不容乐观,腰部这一刀恐已伤及脏器,不尽快动手术情况会恶化。”

医生们拿起剪刀剪开她的衣襟,为她止血。

当唐信的目光触及她的身体的肌肤时,他几乎想杀了自己。他是疯了才会对她放手。

这哪里还是一个女孩的身体,这分明是一个血人,当腰部的衣衫被褪下时,唐信眼睁睁看着她的背上已被血水浸湿的衣衫正一滴一滴掉落着支撑她生命的红色液体。

救护车上的医生们争分夺秒,与死神搏斗。止血,打点滴,测生命体征,一件一件,沉重地发生着。

“唐信……”她累极,眉峰皱紧似今生都已痛得化不开,连声音也低得不像话,“和你没关系,不要自责……”她的声音发颤,仍不忘安慰他,“我连你都骗不过,那么,我就更不可能,骗过我父亲了……”

“陆凉风,陆凉风你看着我!”他抬手抚上她的脸,一点一点擦去她脸上的血污,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看着她的样子忽然就红了眼眶,“陆凉风你不要睡,为这样一点伤就睡过去你怎么可以。陆凉风你记不记得当年我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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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有信 作者:朝小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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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也受了伤,那个时候我去找你,你是以怎样潇洒的方式去对待受伤这件事的?”

很多年前和她相遇后的某一晚,夏日凉风清寂,有姿色香花随风打着旋转掉落在他的车窗,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想念那个名叫陆凉风的人。

他不能确定对她的心情是否称得上“喜欢”,他从未喜欢过任何人,尤其是女人。“喜欢”两个字对他而言实在是一件严重的事,毕竟他明白自己是什么性子,像他这样的人,一旦喜欢,就是会托付性命的。

他就这样于夜色中漫不经心地开着车,冥冥中自有情意不肯收回,他终于停在了她的楼下,点了一支烟静静地燃,当燃完了手中的烟而他打开车门以决然之姿下了车时,他低头一笑,心里明白这一生重量的情事已无可救药地发生了。

凉风断人肠,他穷途末路。就在那一晚,他做了人间男子最会做的一件烟火之事――唐突见佳人,深夜访香闺。沉声上楼之际,他在心里笑骂自己一句见鬼。真的,这种事实在不像是唐信会做的事。

她应声迎门,叫他看见了她在受伤的伤口。

――怎么弄的?

――做警察的,正常。

三言两语,她将一切痛与疼悄然带过。他看着她,意识到自己为她好心疼,于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他单身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多了。

他对她说:“有药箱吗,我帮你看一看。”

“呵,不用。”她摇摇手,随手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烈酒,打开瓶盖,仰头饮了一大口,随即对他偏头一笑,道,“这种小伤,死不了。”

以酒止痛,姿态风流。这是陆凉风的好本事。

白鹭风过明月霜,多情是会有声音的。他控制不了自己向她走去,唐突而强势地忽然搂住她的腰,低一低头即是可以吻她的唇。他听见自己对她的讲,声音多情如邀舞:“陆凉风,要不要试一试,和我做情人……?”

后面他们无数次缠绵,她也会有心情同他开玩笑。

――幸好,你不看霍甫特曼的《日出之前》。

――哦?

――其中主人公发现他的爱人是出自饮酒家庭,便立即和她绝交。这种视饮酒为人类寿命和文明劲敌的男人,我无福消受。

――啊,我年少时就看过它。

――……看起来,我马上就要被抛弃了。

――没关系,我看过它也无妨。

――哦?

――我喜欢你,与酒无关。

说完他就低头吻她,黑暗中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他脸上的表情,温柔如水得不像话。

时过境迁,数年过去,尘埃落定,再难回首。

陆凉风的脸色已经全然煞白,唇边却依然翘起,有释然的笑意:“你左手无名指上的那个纹身,你终于是将它除去了……”

她一笑,如绝色的花惊世掠起:“唐信,你那个“风”字,清除得我好痛……”

唐信看着她一脸的血污,他想他怎么会将她置于这种境地。

“不是的,那不是真心的。”他紧紧贴着她的脸,眼里全然已是雾气,“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不是因为这一个人好或者不好,而是因为这一个人就是那个样子。陆凉风,我一早就知道你是浪子,甚至是亦正亦邪的浪子,我就是喜欢这样一个你,你好或者不好,我对你的感情,都没有变过,真正的感情是没有值得或者不值得的,只有死心,或是认命。……陆凉风,我一早就是对你认了命的,你怎么可以没有感觉。”

够了。她想,这一生,能得这样一份感情,已足够没有白活这一场。

她看着自己的手,鲜血淋淋的这一双手。这么多年来,她用这双手握过刀,亦用这双手拼过命,刀再好也会太冷,命再珍贵也太累,而今这双手却被人正握在手掌中,她几乎不敢奢望,这世上竟还有人愿意握住这一双太不干净的手。

监测仪器上渐渐发出令人绝望的信号,救护车上的医生们乱作一团,一针一针的药剂打进她的体内,一种又一种的急救方式用在她身上。

唐信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世上如若连陆凉风都不在了,他那么多的感情,再可以去托付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