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夹板的时候，石霖殊只是远远地看着，现在要帮他擦乳液按摩了，不得不近距离仔细看。

陈柯抬起手臂举到石霖殊面前，还自嘲地说：“你看我右手都肌肉萎缩了，现在两条手臂有粗细，好丑。”

不止这样，夹板闷着的部位还干燥起鳞，汗毛更加深且浓密。

陈柯早知道拆夹板后皮肤会有异常，拆完就长袖遮着没让石霖殊瞧见。上午回家已经清洁按摩了很多遍，就怕吓到石霖殊。

石霖殊看了眼情况，比想象中好很多，还安慰他：“没事的，皮肤新陈代谢快，肌肉多做复健慢慢两边就一样粗了…刚才医生说是要温水浸泡，再擦乳液按摩对吗？”

虽然站得远，医生说的护理方法他也都记住了。

陈柯有点惊喜地嗯了一声。

石霖殊在洗面台里放满温水，又说：“你先泡着，我去找找有没有纱布。医生说可以用纱布擦洗的，是吧？”

陈柯又嗯了一声，弓着腰把下臂浸在水里。

石霖殊回来时候拿了几张厨房纸，解释道：“我家没有纱布，我试了厨房纸沾水也很软…你要是觉得太粗糙就算了。”

“你试试吧…”

石霖殊弯腰趴在洗面台边上，打湿了厨房纸，在陈柯上臂试了几下：“还行吧？”

“可以的，洗吧…”

陈柯早洗了好几遍了，再洗也就是走个形式。

石霖殊不知情，还揉了些沐浴露，认真地在给他洗。

陈柯看着石霖殊动作，还挺享受就没说话。

石霖殊在他手臂上画着肥皂泡圈，汗毛也变成一圈一圈的，动作温柔极了。

“陈柯，我父母是同一起车祸去世的，我爸都没下救护车，我妈在急救室抢救了几天也没救回来。”

陈柯有点震惊地抬头望着他，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石霖殊垂着眼，很平静地看着他手臂，手上动作没停：“接着听吗？”

第84章

陈柯不知石霖殊还打算说些什么，便顺着他说：“嗯…你说。”

“那年我初二，我记得那天上午还在上课，就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他告诉我家里出事了，我舅舅马上来接我……然后没一会儿我舅舅赶来了，我那时候还算成熟懂事，他就没瞒我直说了…我爸妈出车祸了，正在抢救。”

石霖殊开了水龙头调出温水，把陈柯手上的泡泡冲干净了，托着陈柯手的时候，陈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安慰他。

“没事的…都20年了。”石霖殊说完拿了毛巾，把陈柯手臂控干，又挤了乳液开始按摩。

“我们到医院的时候，我妈才抢救完，他们带我进去见她，她没醒…我和我外婆在病房守着她，我一直没见到我爸，他们那时跟我说他在无菌病房，我不能进去。守了两天，我妈突然醒了，非常虚弱，抓我手想跟我说话，我贴着她嘴边才能听见，她说‘兔兔……爸爸妈妈爱你……对不起……’，然后没几分钟又昏迷了。”

石霖殊越说越慢，吸了下鼻子，低着头不让陈柯看到他表情。

陈柯劝道：“要不改天再说吧，别太难过了…”

“说吧…总得告诉你。”

陈柯不明白石霖殊什么意思，就顺从地噢了一声。

“她再次昏迷之后，一周了都没再醒过来…后来有天半夜，我太困了瞌睡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那些仪器上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我那时候也不是完全不懂，就追着问医生，是不是因为我睡着了，错过了她的求救信号，他们都和我说她没有醒来过的迹象，是在昏迷中走的，也不知是安慰我，还是真的。”

“后来要开追悼会了，他们才告诉我，我爸在救护车上就走了，他们故意瞒着我和我妈。但我觉得我妈早就知道了，他们特别特别恩爱，都不怎么吵架，吵架大多是因为我，我小时候太熊了…可能是感情太好了吧，她着急去找他了…”

石霖殊说完继续捏着陈柯手指，一节一节给擦乳液。手指根本没被夹板闷到，他说得太入神，给疏忽了。

陈柯见他不说话了，便开口：“对不起啊，我出车祸勾起你的伤心事了……所以你那时候在救护车上亲我，回家又天天半夜摸我有没有呼吸，是怕我像叔叔阿姨一样？对不起啊……我那时候真的误会了。”

石霖殊用力掐了一下陈柯手指，挤了个笑容，抬头看着陈柯说：“我刚开始特别担心你会挂了，后来没想到你还挺皮实的，恢复得这么快…”

“……”

“我去新西兰之前，就觉得我俩的事已经翻篇了…爽也爽够了…反正我们追求的不同，没法相处也很正常。”石霖殊放开陈柯的手说，“好了，应该可以了。”

陈柯又握住了石霖殊的手，预感马上可以逼出个说法：“那现在呢？”

“后来你出车祸了，我就又有那种…我爸妈去世时候的感觉……你年纪比我小，但一直很照顾我，迁就我，就有点像我妈……以前他俩一个是无条件宠我，一个也宠但是比较严格……”

陈柯难免有些紧张，盯着石霖殊的眼睛，石霖殊靠在洗面台边上，垂眼看着毛巾架。

“然后我就意识到，我还挺喜欢你的，不是炮友那种喜欢，比那种复杂得多……你出车祸，我居然真的非常害怕失去你，是那种没有了你，我的人生就不再完整的感觉……”

石霖殊嗤笑一声，像是嘲笑自己有些太肉麻了：“明明那时候我们早就没关系了，那种恐惧感还是那么强烈……那阵子晚上睡不沉，做各种车祸和急诊室的噩梦，睁开眼看到你在边上，摸摸你还有呼吸，我就很安心…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石霖殊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可是两个人总不可能一直在一起的，每天都会有意外发生…早晚要分开的。”

陈柯插嘴反问他：“那你也不能因为害怕车祸而不开车吧？天天吃饭还有可能噎着呢…”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除了意外，还有吵架分手，最后还有生老病死什么的…”

陈柯打断了他：“你都考虑到生老病死了？”

几个月前，石霖殊只是预留了一年时间给陈柯。

石霖殊没做声，陈柯接着逼问：“都考虑那么远了，为什么还是一直在拒绝我？！”

石霖殊想了一会儿，终于抬起眼看着陈柯说：“因为如果我不拥有它，也就不会害怕失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