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条消息,句子带着关怀与急切,春日暖阳般让她心口温热。
这是她尚未结束的初恋,但她知道,这也是必然没有结果的爱慕。他们成为家人已经有五年,继哥始终如一地对她,用爱治愈亲哥离开后的惶恐与孤独。她也曾因这种亲密怦然心动,但最终还是妥协于他爱意的纯粹与明亮。那是对亲人的关怀,是对妹妹的守护。
哥哥,只会是哥哥,是她的家人。
妹妹看着屏幕,指尖在输入栏敲击,删删改改,写不出一个好的回复。
对不起,哥哥,我没办法继续留在我们的家了。你还有爸爸妈妈,哥哥只有我了。但我们还在同一个学校,也约定考同一所大学,我永远是你的家人,你的妹妹。你也从不是谁的替代品,你是我的另一个哥哥。我有两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她按了熄屏,暂且逃避,想等到明天见面后再亲口说出这些话。
然而下一刻,手机重新亮起,有来电。与此同时,套间的房门被敲响。按下接听键后,声音从耳畔与门外同时响起,继哥原本温柔的嗓音远近重叠,有种失真的严厉。
:妹妹,是我,开门。
妹愁眉苦脸地拖着步子,有些尴尬,她还没做好准备,可是无论如何,她都得伤他的心。
她打开门。
0008 8抛弃
继哥收拾着餐盘,看着妹妹只动了一口的甜点,拿起她用过的叉子,眼睫轻颤,将残留的奶油含入口中。
轻甜的口感恰到好处。
爱上妹妹之后的时光是怎么度过的呢。
起初藏得狼狈而辛苦。妹妹闯入房间那一晚,不可言说的爱和不可见光的欲被她同时撞破,两种不同的、却又混杂一起纠缠不清的窘迫将他困死其中,在他以为将要失去所有的时候,妹妹再一次站到他面前,俯下身,爱怜地捧住他的脸颊。
她说他没有错。但是妹妹,你并不知道我真正的罪。我出生起生命便沐浴阳光,经历短暂阴雨后你又重新将我普照,可我竟然开始觊觎太阳。
在他因为她的笑脸失神的每一秒,哥哥的称呼都会再次唤醒他。错误和赎罪总是同时进行,他越是将这份爱视作年少荒唐的冲动,越是陷入泥沼无法自拔。
惶恐、挣扎,接受、放任,前一个阶段持续太久,直到现在才终于承认,他早已没办法回头。
他们往后还会在一起,他依然能站在离她最近的距离,他的妹妹天真迟钝,他会帮她赶走身边所有害虫。本来就没有人能配得上她,作为哥哥,在她身边守护一辈子也是可以的吧?
现实回答他,不行。
他既不能成为她的恋人,也并非她唯一的哥哥。
他站在母亲身边,听着话筒两端,他无从插足的、三人血亲之间的对话。
他听见她叫「哥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是对他。
这是惩罚。因为他没有把她视作真正的妹妹,所以她去了自己的亲哥哥那里。现实对他卑劣的真心降下了审判。
他无法承受。头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思考,不知道作何打算,亲哥的出现摔碎了他暗地拨动的算盘,珠子散落敲击出凌乱的脆响,发出讥讽嘲笑和愤然叫嚣。
你有罪,所以要接受惩罚。
不、不,退一万步,妹妹不知道他肮脏的想法,他克己复礼,至少在她面前还是清白的。妹妹依赖他,他出现在她因亲哥脆弱哭泣的年少,让笑容重新绽放在她嘴角。童年的记忆再深刻,就能将至今为止的陪伴压倒吗?将两个哥哥放上天秤两端,他未必赢不了他。
他第一次产生这么灰暗自欺的想法,第一次如此得寸进尺,想让妹妹选择他。
他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膛,面上还是保持一贯的平和微笑,对妈妈说:我没见过她哥哥,还是想去看看妹妹的情况,可以吗?
母亲沉沉叹了口气:随你们去吧。
雨快要歇止。他坐在出租车上,梳理这几个小时之内的突变和转折。他们天天都在一起,如果妹妹之前就联系上亲哥,他不会察觉不到。
傍晚,妹妹吃了一口他做的甜品,流泪,随即匆忙离家。
他恍然意识到什么,那道甜品,是那个人做过的吗。
妹妹跑出去,是想回去从前的家吗。
他们,在那个家,彼此相遇了吗。
他猛然清醒,不可遏制地产生愤怒。一个整整七年没有联系过妹妹、没有回来看过她一次的人,凭什么还能厚颜无耻地被叫做哥哥,凭什么能让妹妹再次选择他,凭什么连上天都在帮他们巧遇和重逢?
他茫然无知做出了那道甜品,亲手将她推向了对方。
风雨大作,妹妹淋湿了吗?他们湿漉漉地拥抱了吗?他亲手将她的长发挽进雨帽,她摘下了帽子吗?那个人,有没有,用他的手,拂去她脸上粘湿的发丝,梳理她的发?
阵雨频繁的季节,那是他惯常做的事情。
妹妹要留在那个人身边,以后,她的亲哥哥都会做同样的事。他在妹妹身上留下的痕迹,会这样一点点被另一个人重新掩盖。
他细细地颤起来,在湿热的盛夏,寒冰从手脚凝结到心脏。
他站在套间的门前,拨打电话的同时敲响门。
妹打开门,低着头不敢看他,口中小声念:哥哥,你来啦。
看到妹妹愧疚的脸,他激荡的心跳慢慢缓和下来,他牵住妹妹的手:我可以进去吗。
嗯、嗯,她应着声,带他往里走,路过浴室,他听见哗哗水声,转角,有妹妹躺过痕迹的单人床映入眼帘。继哥脚步顿住,气血上涌,一时感觉呼吸不畅。
他上楼前做了无数心理准备,要和亲哥对峙,质问把妹妹扔下这么久,怎么有脸面要带她走。但他同时也清楚,其中大概也有无法拒绝的缘由,否则妹妹不会那么坚定说要离开。
他一边设想着如何与对方争锋,宣告自己的资格,同时又暗自措辞着卑微的请求,思来念去,不过是想说:我也是她的哥哥。
但这都以亲哥尚且有资格做她哥哥为前提。
这个人比妹妹大五岁!七年不见,他怎么敢一回来就在她套房的浴室洗澡!
继哥抱住她的双肩,柔和的嗓音险些失控:妹妹,那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就算是哥哥,你们刚见面,也不能放他进你屋里的浴室,你不能失去防范心。他也是,妹妹,他是个成年人了,不能做这么没有分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