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了一眼?儿子:“眼?看你小子也三十了,对象对象搞不上,天天掉在钱眼?儿里,也不知道你是有?什么过人的长处,他聂家的二姑娘还?能看上你。”
坐久了犯懒,郑云州架起一只脚说:“唷,您日理万机的,这事儿都传到您耳朵里了,她聂家吹了多大风啊。”
郑从俭吐了口烟,“听说这个月子珊约了你三回,你没?有?一次出来的,弄得她跟她爸爸哭哭啼啼。你在端什么派头?!”
“好,我就讲讲这三回啊。一次我在码头检查商船,一次我在工商联开会,一次我和底下人商量事。”郑云州掰着手指头讲给他爸听,他拍了下扶手,“你说她怎么那么会挑时间!这就意?味着什么您知道吗?”
郑从俭看他一点?不像掺假的样子,暂且信了他,掐灭了手里的烟问:“什么?”
郑云州认真地?说:“无缘无分,结了婚也是一对怨偶。还?闹得您和聂伯伯不愉快,何苦的呢?”
“你给我闭嘴。”郑从俭眼?角的皱纹都聚在了一起,厉声?呵斥:“你是不清楚聂小军现在是个什么位置,还?是不知道他有?多疼这个小女儿?心思给我放明白一点?!”
郑从俭行伍出身,对儿子也没?有?那么多耐性,极少心平气和地?跟他讲道理,常常谈话谈左了就开始发威。
没?等郑云州张口,他又说:“当初你要?去瑞士,跟我讲你不想走?爸爸的路,不愿搅和皇城脚下这些事。我听了你爷爷的,认为你的个性也确实不适合,由着你去做你想做的,但是你的婚事,绝不可以?再讨价还?价。”
郑云州松散地?笑了下,究竟是不是能再商量价码,这个到时另说,他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意?愿,空口白牙地?争辩毫无意?义。
他点?了下头:“我一直认为,政治是极其危险的领域,一个没?有?受过规范培养,在这上头的嗅觉不敏锐,没?有?很高天赋的人,要?是贸然地?参与进去,那才叫把肉送上砧板,说不定连基业都保不住。”
郑从俭难得对他露出认同的神色。
这小子还?算聪明,万幸没?有?遗传到老?爷子冲锋陷阵时的那股莽劲儿,且深谙扬长避短、明哲保身的道理,根本用不着他来t?多操心。
郑家有?自?己,还?有?远在地?方主事的亲弟弟郑从省,也够保住百年荣耀的了。
心里是这么想,但对着儿子,郑从俭仍然没?有好脸色:“原来你也晓得基业两个字!那为什么还不买聂家的账!还?要?爸爸特意?来提点?你。”
面对突如?其来的责骂,郑云州从容地笑了下:“爸,您也再慎重?考虑吧,我这狗脾气跟您一模一样,我会不会哄小姑娘您最清楚,您觉得我能和聂子珊处得来吗?”
他说出这句狗脾气的时候,郑从俭忍不住剜了他一下:“处不来你也先处,场面功夫给我做足了做满了,成不成得了那是后话!他女儿要受不住你这性子,将来咱们也有?地?方说理,现在谈都没?谈,你就对子珊避而不见的,你把聂家的面子往哪儿放?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话要?点?到即止地?说,事要循序渐进地做。”
说得口渴,郑从俭端起茶喝了口,又接着骂:“还没怎么着呢,就先把子珊往外推!再说了,你自?己嘛也是没?本事,这么大岁数了,连个像样的女朋友都没?有?,你叔叔伯伯家那么多好姑娘呢,这么多年不见你领一个回来。你不打光棍,子珊至于惦记你!?”
“哦,合着在您和我妈眼?里,我不找是因?为找不到?”郑云州听后,一口闷气堵在了胸口。
郑从俭看激将法奏了几分效,更轻蔑地?说:“你要?有?那个手段,先和聂子珊交往一段试试,我看你小子就是没?能耐。”
郑云州抬了下手:“多大年纪了还?来这一套,我犯不上为了和您置气把自?己搭进去。您的大秘来了,可快往紫光阁里请吧您。”
“我最后强调一遍。”郑从俭站起来,忿忿看了眼?亲儿子那副散漫又招恨的样子,语气严峻地?说:“子珊再找你,你给我好好儿地?待她,少摆你那大少爷的臭架子,听见没?有??”
郑云州靠在软垫上,抿着唇点?了下头。
的确是不能再一味躲着了,根本不起作用。
郑从俭走?出了阁楼。
下台阶时,丁秘书恭敬扶了他一把:“这儿太高,您当心。”
二人前后走?到湖边,水面上不时传来鲤鱼逐食的唼喋声?。
四下无人了,丁秘书才敢笑着说:“我赶得不巧,又听见您认真教子了。不过我斗胆说一句,您家有?这么一位公子,那不知多少人羡慕,光是聂主席就公开讲过好几回,说云州敏捷多智,明目达聪,都不要?谈将来的事,就现在来看,他已经成绩不小了。”
郑从俭神情?肃穆地?摆了下手:“你不明白,就是这样我才要?批评他。他还?年轻,性子嘛,又一贯的目中无人,在外面受得吹捧太多,难免狂妄自?大,惹是生非。”
“那不会,毕竟是在大院长起来的。”
“唉,走?吧。”
郑从俭叹了声?气。
他也明白,就聂家的事,他的好儿子不过是嘴上答应罢了,到时候做起来又是另一套。
赵木槿没?多久就醒了。
郑云州坐在外边,搭着腿看美股和港股的图表。
没?翻两页,听见里面有?了动静,他才去敲了敲门:“妈。”
“进来吧。”
郑云州推门进去,他把赵木槿扶起来,在她身下垫了两个枕头:“怎么样,您好点?没?有??”
赵木槿闭着眼?,揉了揉额头说:“你们父子俩这么见面就吵的,我能好的了吗?”
“就是说啊,郑从俭都快六十的人了,脾气怎么一点?都没?有?改呢,在外头发号布令惯了,回家了还?是这样。”郑云州勾了勾唇,一股脑儿地?把责任往他爹身上推。
惹得赵木槿来斜他:“是,全?是你爸爸的错,你没?有?一点?不对的地?方,你是个最和善的。”
那也没?好到这个份上。
郑云州心虚地?摸了下鼻子:“您要?喝水吗?”
“我不喝。”赵木槿靠在床上,虚弱地?问儿子说,“刚才被你们吵醒,我也听见了那么几句,关于你的婚事。”
郑云州往床边的椅子上一坐:“行,那您也说说吧,您是什么态度?我好有?个参照对比,看看你俩谁更封建。”
听见这两个字她就不乐意?了。
赵木槿板起脸说:“这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怎么能叫封建?有?哪个当爸妈的不为儿女筹划,你要?是听劝娶了聂家二姑娘,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这一世我们就对得住你了。”
郑云州好笑地?反问:“照您这么说,我要?一辈子不结婚,你们身上还?有?罪过了?”
赵木槿加重?了口气说:“当然,你要?再过十年还?是一个人,我和你爸会放心不下你,死了也不能瞑目!”
郑云州修长的指节敲在膝盖上:“我觉得吧,人都已经死了,瞑不瞑目的,其实没?那么要?紧,你就闭不上眼?,那也得烧了,推进了殡仪馆哪,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