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1 / 1)

“……我们在布隆营地东四公里发现了四头死象,你猜怎么的?那是一个水塘,水塘边上还有死在那的花豹……鱼都翻了肚皮……我做了一个快速检查,氰化物中毒,毋庸置疑……”

驻扎在东南方的同事语气低落,宛如报丧,听到这样的话,基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它们的牙还是完好的?”他立刻询问。

“千真万确。”对方回答。

这是一个太坏、太坏的信号――

最先被发现的死象遗骸里并没有检测出来几种常被用在野象捕杀上的毒药,现在忽然有了被毒死的个体,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犯罪分子希望几宗独立的死亡事件可以被隐藏在大规模的死亡事件当中,让调查组略过他们的谋杀行径。

当每天都有直升机从湿地上空飞越、每周都有新闻报道在网络上出现时,只要有心关注,不难发现奥卡万戈三角洲的非洲象正在遭受灾难,从而鬼鬼祟祟地进场……如果不是出于锯走象牙贩卖的目的,而是出于报复人象矛盾或谋杀动物取乐的目的,当局也的确很难锁定目标,只能从贩售有关毒素的野生动物交易黑市入手调查。

这通电话把基索气得七窍生烟。

为了尽快查出问题,他工作得更加勤勉,然而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想要浑水摸鱼的人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多,尤其在一则报道过后,开始不断有受到“启发”,不断有人制造类似的事件。

就好像嫌情况还不够复杂似的,一个消息的到来更是让调查员和协助者们从满怀希望变得忧心忡忡――

调查启动后的第二个月,有关部门忽然宣布:他们将会竭尽全力确保在这次危机中所有非洲象的遗骸不受偷猎者“破坏”。换句话说,为了防止它们被偷猎者锯掉象牙,当局会率先出手。

这个行为本来还没那么容易指摘――象牙被当局取走保管总比被偷猎者拿去黑市上牟利要强――可在已经知道有人浑水摸鱼的时候,在死亡数字如此庞大的时候,在没有说明具体怎么操作的时候,人们难免会有些联想。

非洲许多国家都启动了象牙保管计划,从非法交易中缴获象牙,也从不正常死去的大象身上批量回收象牙,这些象牙多数会被集中焚毁。

反观当局,当局怎么做呢?

野象保护者们记得清清楚楚,当局曾经明确拒绝过对现在保管着的巨量象牙进行焚烧处理,原因是“精良保管的动物制品可以向人们展示这些动物的价值,从而让人们明白保护动物的重要性,焚烧象牙会让人们认为非洲象没有价值。”

即使全世界都在呼吁禁绝象牙交易,他们还在积极寻求“合法象牙”交易的可能,黑市上也是总会有“难以确定来源”的象牙。

在无数疑案面前,人们很难不去怀疑。

露皮塔就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安。

“这毫无道理可言!”她在会议中大发雷霆,“我们怎么确定到底有多少头死象,又怎么确定所有这些大象的象牙都被回收了,并且是被回收到了‘正确’的地方?从上到下大大小小多少人,谁能保证没有一个会抬抬手去中饱私囊?”

“想想我们救助过的那些孤儿小象吧,为什么偷猎者总是来得那么精准,撤退得那么及时,就连**都能穿过重重关卡被运上船?”

她的质问悬在空中,得不到回答。

与会者都沉着脸,甚至撑着脑袋,显得相当为难,基索则说出了足以让任何一个野象保护者脊背发凉、彻夜难眠的话:“老朋友……要的不就是‘不能确定’吗?”

在座诸位谁又有能量去推倒蛀木、刨根问底呢?

就在这个瞬间,露皮塔忽然无比庆幸二代象群和卡拉象群都回到了营地附近――

至少它们能从这次的天灾和人祸当中幸存下来。

第446章 象之歌(52)

这一年的死亡事件最后被证实是蓝藻作祟。

调查员通过无数次对比和检测发现:死去的大象基本都集中在水源地边上,而这些水源地被大量繁殖的蓝藻“污染”,富含神经毒素。大象的饮水量本就超过其他野生动物,又喜欢在有水的地方嬉戏、洗泥浴,因此才成了蓝藻的主要受害者。

线索指向这个答案……让人心里五味杂陈。

蓝藻不会无缘无故地爆发性繁殖,但要深究其原因,少不了在“气候变化”这个复杂的大课题里来回碰壁。该查的文献也查了,该做的实验也做了,该连线的专家外援也连线了,到最后,调查组还是找不出什么彻底的解决方案。

“捉住”了罪魁祸首,却又没法对它们施加有效控制;有人提出对保护区内的水源地进行频繁监测,很快又被反对者以“不可能穷尽三角洲里所有的水塘”为由驳倒;直升机每三次出行必有一次在更新死亡数字……

哪怕能够理解管理局认为“有结果出来调查就可以停止”的态度;理解档案室最终把这件事归在“天灾”的范畴之内,与大大小小不可避免的森林火灾并列;理解人们现在只能尽量处理已有的问题水塘,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跟完整个调查过程的露皮塔和理查德还是觉得自己身心俱疲。

死胡同是会把人的好心态耗干的。

为了调节情绪,每当前方有坏消息传来,他们就会在软放归区里待上几个小时,探望探望亲手养大的非洲象,摸一摸它们的耳朵,说点悄悄话。

和失魂落魄的人类相比,象群的处境就好多了。

虽然刚回营地时安澜还在因为不确定新生儿会长成什么样子而烦恼,但既然留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操心也无用,她就干脆把杂念和停滞住的“主线”一起放下,给自己排了些“日常任务”。

摆在第一列的当然是“抚育小象”。

从湿地深处到软放归区是种不小的环境变化,两名新生儿或多或少都有不安的反应。

亚贾伊拉的女儿胆子很大,安澜对待它就像对待一只刚刚被领会家里的小猫,并不做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确保它饿了有饭吃,困了地方睡,等它自己适应了环境,就迫不及待地从柜子底下――准确地说是母亲的后腿边――钻了出来。

鉴于软放归区并不是完全开放的区域,每天都有保育员进行排查,象群对它的管束也不太严格,于是抖擞起来的小家伙就到处撒欢、探险,一时间竟然比在岛上时还要自由自在、没心没肺。

这一头不太需要家长组操心,只要记得在它玩得太疯的时候抓回来摔打摔打就可以算完成任务,可另一头……就让人有操不完的心了。

赞塔分娩得不算顺利,小象落地后半天没站起来,跟回营地的路上更是跌跌撞撞,时不时就需要距离最近的长辈用象鼻牵引、搀扶,也正因如此,赞塔一刻都不想它离开自己的视线。

安澜和诺亚一开始总是彻夜难眠,害怕它会因为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保育员产生应激,加重病情,但时间一久,他们同样放下了这种无用的杂念――至少营地可以给小象做检查,时刻注意它的身体状况,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再对症下药,现代兽医学可比象群在野外能做的多得多了。

果不其然,回到营地之后,兽医开始频繁造访软放归区,偶尔还会拿来加了料的配方奶。安澜看到他们心里有成算,很配合地剥夺了小家伙的“自由玩闹权”,于是在姐姐到处撒欢的时候,做弟弟的只能待在象群里蔫巴巴又眼巴巴地看着。

直到调查进入正轨,它的情况才稳定下来,被大家长允许加入“探索世界”的队伍,那时,营地给两名新生儿起的名字也差不多到位了。

据李八卦时所说,全达拉加几乎所有雇员都加入了抽签的队伍,退休好几年的阿斯玛也找“代抽”凑了波热闹――并且还成了最后的赢家之一。

贾伊拉的女儿被命名为“贾思丽”,即“勇敢者”、“冒险家”,一个相当常见但又可敬的寓意。

赞塔儿子的名字就比较有意思,当时抽到命名权的李看着小家伙明明只挨了一下打却无师自通地摆出一副“我好柔弱啊”的模样、跑到年长者们跟前晃荡,立刻一拍大腿,想出了自己的答案。

“瓦纳福克”,做贬义时是“虚伪”、“伪装者”的意思,但在被亲昵地使用时也等同于在抱怨它像个戏挺多的演员,一个“小心机鬼”,甫一被李提出就得到了当班保育员哭笑不得的全票通过。

还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