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1 / 1)

村寨里的服饰上大多都会带点自然元素,安澜见得最多的是花,第二多的是鸟,在男子身上则是各种各样的虎。然而受到她的影响,最近制作的新衣裳上面许多都用了绿孔雀元素。

老一辈们绣起绿孔雀来心灵手巧。

安澜在树上蹲着休息时不止一次被老奶奶们打量过,她们做出来的成品色彩艳丽,光是绿色就有七八种,完美重现了绿孔雀羽毛的梦幻光泽。

诗薇是个开始学习刺绣没多久的新手,她的绣工可以说是……“鬼斧神工”。

当诗薇第一次指着黑布上的一大坨彩色说“这是绿孔雀”的时候,安澜告诉自己起点低才有更大的进步空间,而且绿孔雀本来就是由多种颜色组成的,最基本的东西已经有了嘛;

当诗薇第一次指着黑布上一只尾巴像钢铁般直来直去没有任何弧度的鸟说“这是雌孔雀”的时候,安澜告诉自己世界上有很多人以为雄孔雀和雌孔雀都长着长尾巴,而且她的尾巴本来就不短,直来直去什么的可能是种艺术表现;

可是当诗薇第一次指着黑布上一只脑袋小、脖子短、身体大、腿基本消失的鸟型图案说“这是你”的时候,安澜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这个东西看起来无论如何都不是绿孔雀吧!

就算她再怎么能吃、会吃、赖在村寨里面吃,也不可能把自己从孔雀吃成肥啾吧!

安澜只觉得再多盯一会儿那张黑布都会辣到自己的眼睛,但又不想伤害小孩子的自信心,于是生无可恋地鸣叫了一声。诗薇却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时不时就要拿出来看看刺绣,看看绿孔雀,再看看刺绣,没多久就把安澜气得重新蹲回了村口大树上。

这还不是终点。

等到这幅“肥鸡图”完成之后,阿果笑眯眯地帮助诗薇缝好了衣服,确保每个人都能在她走动时看到她自己的得意之作。安澜没法改变这个事实,只能有多远躲多远,等到某天诗薇换了衣服之后才同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那天诗薇换上的是一件粉色做底的衣服。

她并没有意识到是孔雀图太丑安澜才躲开的,还以为是自己穿的衣服得到了安澜的喜爱――就像那些认为穿得越鲜艳亮丽就越容易让雄孔雀开屏的人一样――于是她自觉找到了“交流密码”,开始频繁掏出粉色的衣服和饰品来。

自己穿也就罢了,某天早上她竟然翻出了一只本来要安装在帽子上的粉色毛线球,一手拿着在安澜头上比划,一手抓着相机,就这样留下了一张照片,并且这张照片还在半个月之后被装裱好挂在了阿木家的墙面上。

安澜:“……”

山上的日子没法过了,村里的日子也没法过了!

好在安逸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到天气慢慢变冷时,孔雀们认为没有遮挡的田地上不适合过冬,正好能量储备也储备得差不多了,便开始朝山林里撤。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的安澜蔫巴巴地跟着回了老家,用整整一个冬天才拼好了自己破碎的小心脏。

次年二月,她迎来了出生后的第二个繁殖季节。

一整年罪恶的生活到底还没有把记忆都腐蚀光,安澜大致记得去年见到过的成年和亚成年绿孔雀,便打定主意要把去年下场的个体和今年下场的个体做个对比,正好冲刷到各种可耻的黑历史记忆。

她只希望到时候出现的不会都是熟面孔。

第297章

今年的繁殖季节并不热闹。

应该说――对绿孔雀一家来说没什么热闹的。

原本从二月开始“相亲团”就该组建了。

绿孔雀妈妈带着小孔雀去雄孔雀领地里串门就好像人类母亲带着女儿出去社交一样,既可以用言传身教的方式影响它们的择偶观,又可以保护它们不受一些成年雄性的侵扰。

小孔雀会模仿雌孔雀的行为,第一次进入“社交”场合的它们还没有形成独属于自己的成熟审美,有时会被羽毛不那么漂亮的雄性引诱,但如果雌性长辈们都无动于衷,就会给突然上头的脑袋泼一盆冷水。

去年安澜跟着相亲团出门看热闹,好几次看到两个姐姐有些意动,这些意动最后都以放弃告终。直到有特别优质的雄孔雀出现,而年长的雌孔雀们也流露出动摇的迹象,它们才坚定了选择。

可是今年不一样。

今年家里三只大孔雀似乎都对老父亲很满意,态度上有点惫懒,剩下到达“适婚年龄”的雌孔雀只有安澜一个,要让她积极就更不可能了,于是组建相亲团这件事就一直拖到了求偶季的尾巴。后来还是母亲觉得不行,硬是带着她出了门。

一趟逛下来,安澜没见到一张生面孔,失望加上担忧,竟然表现得比三只大孔雀加起来还要冷淡,以至于母亲的态度从谨慎变为狐疑,最后变为了无奈。

它把希望放在了相亲大会上。

安澜也把希望放在了相亲大会上。

今年走到河边来的孔雀数量比去年稍微多些,应该是环境保护得好、雏鸟存活数量每年都在增加的缘故,起初看到的个体还是很面熟,等到她找好“观影地点”、飞落到树枝上一看,这股隐隐约约的失望顿时变成了惊讶――

怎么回事?!

站在远处被留到最后的三只雄孔雀都是生面孔,从来没在这片林区里见过,难道在绿孔雀的世界里竟然还有“排外”这一说法,生活在山区里的雌孔雀们不喜欢和外地来的雄孔雀谈情说爱吗?

这个念头把安澜自己都逗笑了,她从场地边缘的大树扑棱棱飞到中段的大树上,得到了一个更好的视野,借助这个新视野仔细观察三只外来客。

不看不要紧,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

它们三个明显是认识的,可能是从同一个家族里出来的三兄弟,陌生雄孔雀站在这个距离不是开屏竞争起来就是已经打起来了,可是它们却还能保持最基本的和睦,非常偶尔才会用咔哒声斥退彼此。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安澜在三只雄孔雀的跗跖上都看到了脚环,其中一只转身时背上的羽毛有一小块塌陷,很可能还安装了卫星追踪器。另外两只的背部她看不清,大概率也不会有差别待遇。

脚环是放归鸟的象征,而卫星追踪器是标准的放归追踪手段,考虑到林区里已经安装了那么多红外摄影仪,还给它们额外佩戴追踪器,只能说明这三只绿孔雀对放归部门而言非常重要。

绿孔雀繁育起来难度不小,别说那可怜巴巴的产蛋数量和孵化率,想找到血统纯净的亲鸟就够麻烦了。各地动物园能做的贡献基本为零,要想推动项目只能去野外“绑架”需要救助的个体。

安澜现在看到的可能是一个项目组呕心沥血数年的成果,也是人类对解决单个栖息地绿孔雀近亲繁殖风险所做一次勇敢尝试,她没法不啧啧称奇。生活在树林里那么长时间拢共也没有多少新鲜事物可以看,当然要看个够本,除此之外――

还有一个忽然升起的念头等待核实。

当第一抹阳光终于越过山脊打落在河面上时,雄孔雀们认为最能展示羽毛丰美的时机已经到了,歌声慢慢停歇,开始了独特的求偶舞蹈。

先是有一只雄性将尾屏完全打开,肉桂色的飞羽笼住身体两侧,好像两只宽大又精巧的船桨。它的舞步对雌孔雀来说是种引人入胜的表演,对其他雄孔雀来说则是种毫不掩饰的炫耀,于是陆陆续续地有彩色的扇面在河边展开。

安澜随大流地飞到了地面上。

她刻意落在离三只放归孔雀较近的地方,此时它们三个中的两个已经按捺不住地开了屏,只是因为太年轻了,覆羽没有发育到最佳状态,和大孔雀同台竞争被秒杀得惨不忍睹。

最后一只雄孔雀没有开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