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原来这?么长,可以一直蜿蜒到腰后, 散落在裙摆间, 又因发丝黑而顺滑, 被照出妖异发冷的色泽。
陆华亭抬眼, 她头顶之上,便是白?玉雕成?的菩萨像,宝相庄严, 拈花垂眸, 安静地俯瞰着两人。
陆华亭略感荒诞地扯了扯唇角:“娘子面对着观音更衣?”
无论信不信鬼神, 都很荒唐。
“不妨事吧, 这?是菩萨的庄严女人相。”群青仰头看?了一眼玉像, 反手将?鸦黑的头发挽成?单髻, 插一根簪子固定,“是当值女官给我指的更衣之处, 就是怕在偏殿与贵人冲撞, ろんぶん 没想到这?里?也有外臣能找来。”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陆华亭笑意?收敛,冷然看?着她道:“一点不慌, 是有备而来,你是在此地专门侯我的, 别演了。人呢?”
“谁?”群青问。
“娘子知道我说?的是谁。”
群青略一思忖,说?:“长史是想找被我泼湿衣裳的那位家令,他肯定在偏殿更衣,难道我一个宫女,会把?他带到此处,跟我一起更衣?”
陆华亭笑了笑。群青起身?,在他看?自己的眼瞳中,看?出冷然逼视之意?。
他不信。
“毕竟长史不觉得, ろんぶん 这?地方很小吗?”群青站起来,果?然只用三步就走到陆华亭面前,直勾勾对上他的眼睛,“你自己看?看?,两个人在此更衣,根本施展不开。”
陆华亭方才注意?到,此阁四面被藏蓝软呢帷幕包围,空间非常狭窄,让人憋闷得像钻进了棺材。这?点距离,足够群青看?清陆华亭黑亮的瞳仁, ろんぶん 还有那瞳中很浅的杀意?。
他表情未变,但?额上沁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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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她的手札中记录,传言陆华亭很不喜欢密闭窄小的空间,群青便有意?诱导他观察四周。
看?见他果?然似有不适,群青毫不犹豫地从囊袋中取出陆华亭那只靛蓝色香囊,拿在手上把?玩。
陆华亭有些意?外,直直看?着香囊。
“长史又不是找我,何必被旁逸斜出的事情绊住了脚。”群青拿着香囊说?, ろんぶん “这?里?没有他人,只有我们。你若还不出去,一会儿再有人看?见,我们两个牵扯不清,平白?增添了麻烦。”
陆华亭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一言不发,竟退了出去。
群青见殿门关上,松了口气,跑回蒲团旁边,对菩萨深深拜了三拜, ろんぶん 口中念念有词,请求宽恕。弯腰时,供案的幕布下探出半只手,群青拿鞋尖轻轻踢了下。
指尖立即缩了回去。
苏润八尺的身?长,蜷缩在供案之下,苦不堪言,脸都憋红了。
但?群青还不能放他出来,她观察着供案上嵌着的一面镜。
此镜以竹筒连通外面,每个折角都斜嵌一面镜,通过重重反射, ろんぶん 能从里?面能看?到门外的情形。
方才她就是这?样看?到了陆华亭进来的身?影。
眼下,陆华亭还站在门口,没有离开。
方才她拉着苏润一路躲避着宫人进观,苏润反攥着她的手,似乎有什么话急于跟她说?,他说?“陆华亭”,又莫名吐出四个字“绸子发梦”,然后陆华亭便来了,她只得叫苏润仓促藏起来。
群青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绸子是谁。
这?地方本该隐蔽, ろんぶん 为何陆华亭会找来的这?么快?她不由感到焦躁,这?观中也确实窄小憋闷,群青拿袖擦擦额角的汗,想到方才陆华亭看?到香囊的眼神有些奇怪,便趁机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细看?。
她之前看?了一眼,以为就是还回来的那十枚钱,没有仔细查验,只恐遗失线索。
通宝中,竟然还混着一枚指盖大小的玉匣伤膏。群青看?了一眼自己手心已结痂的擦伤,将?它放到一旁。
一枚绿豆状的香珠, ろんぶん 一捏,柑橘味的清香爆开,原来这?就是他身?上那香气的来源。
没什么特?别,贵人常用的香珠。
群青正准备把?东西放回香囊,忽然发现香囊底部?还粘着一个细小之物?。
卷成?细条状的纸笺。陆华亭给她的纸笺。
群青赶忙展开纸笺,字在眼前徐徐展开,因心中慌乱,半晌才看?清楚,上面只八个字:“青青子衿,明明如月。”
陆华亭写过她的催命符, ろんぶん 记忆中,那丝片上,每一笔都像张牙舞爪的刃。今日细看?,他写的其实是世家公子们颇为追崇的赵体?,秀美飘逸,常用于花笺作诗。
青青子衿,是有名的求贤诗。
想拉拢她去燕王府?
群青把?纸笺往火上烤了好几下,确认文字没错,神色变得一言难尽。
数面之缘,她也没展露什么特?殊之处, ろんぶん 除了一点拳脚功夫……
群青悟了。
圣临元年,燕王府刚起势,需要长史去外面到处挖墙角,他曾经给李焕招揽八个近卫,这?一世,挖到她头上了。
群青看?着这?纸笺,陷入思索。
若是上一世的自己,应该很高兴吧。
若能成?为燕王身?边近卫,杀他岂不很方便?只是在陆华亭手下,比在宫中还难脱身?, ろんぶん 燕王是杀了,她的小命也跟着断送了。
想到此处,群青果?断将?纸笺放在烛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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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舌自下而上舔舐,烧得只剩“青青”二字,那笔画的勾连在炽烈的火光下显得异常漂亮。群青自己都不知自己的小字能写得这?样缱绻,有些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