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你受伤了没有。”余烬又绕到了他背后,又是拍肩又是摸背的,直到把人“非礼”了个遍,才松了一口气:“没受伤就好。”
其他门派的修士:原来如此,原来是查伤。能修炼到这种地步的大能都很正直,怎么会随便非礼人呢!虽然……那个青年确实很好看啦。
在发现公良芷确实没事以后,余烬回到青年面前,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又轻轻挠了挠公良芷的手掌心,直到看见青年连耳朵也彻底烧了起来,余烬这才露出笑意,不顾已经兀自纠结起来的公良芷,又转头去查看其他人。
只是当视线落在黎判身上,就发现对方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余烬立马收了刚才的嬉皮笑脸,表情也严肃起来,抢先批评起了黎判:“不是跟你们说过吗,再遇见危险别瞎拼命。”说着,他也检查了一遍黎判,不过这次可不敢动手动脚了,而是老老实实地检验伤势,见他也没什么大碍,余烬总算放下心。他说的话的确是发自真心,之前这些人为了他而冒险的样子,又让他想起之前面对孟樱殊的时候,他可不想再看一次这些家伙濒死的模样了。
听完余烬的话,黎判却也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其中意味很明显,下次再有这种事,他照样是会冲出去的,不只是他,其他人也一样。
余烬被他看得心虚,刚想转身,手却被黎判拉住,余烬抬起头,就见黎判挑了挑眉,那架势很明显在说:摸啊,你刚才不是摸得很起劲,怎么现在不摸了?
其他门派的修士:这一定是九星观独有的友好交流,我懂的。
余烬简直恨自己怎么偏偏那么了解黎判,就算他不说话也能明白他在想什么,这下变成余烬不自在了,跟火烧屁股的乌鸡一样,只恨不得满山头乱窜,最主要的是离黎判远远的。
眼角余光中,余烬就瞧见一旁乔雪觅正用一种十分好奇的目光在黎判他们身上巡视着,虽然不带恶意,但……但有点丈母娘看女婿的架势,余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尽管还没有彻底接受乔雪觅的身份,但毕竟自己和这些男人的关系……一向大大咧咧的余烬竟难得有了几分拘谨,他赶忙挣脱了黎判的手,怕徐离双子和傅寒君也搞出什么幺蛾子,余烬只远远看了一眼,在确定他们的确也没什么问题以后,就赶忙和他们保持了距离。
徐离双子暂不用说,徐离朔一向冷冰冰的,以余烬马首是瞻,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而徐离虞渊虽面带微笑,但实际满脑子都充满了“当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的礼仪教条,也不会难为余烬。可傅寒君不一样,见余烬又没有亲近自己,傅寒君连身边的黑雾都好似黯淡了几分,只是他依旧沉默着,并且自觉的也化为烟雾,重新回到了余烬的左眼中,安静当他的傀儡。
余烬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左眼眼睑,他知道自己和傅寒君之间产生了些问题,但现在并不是谈论这些的好时机。兰旋云还在吸收着过去佛的一切,对周围的一切无知无觉,余烬没有打扰他,只是嘱咐黎判他们将人保护好,又和乔雪觅说了几句话,他才缓步接近了院中那座青铜鼎。
“喂,你小心点!”公良芷总算从刚才的羞涩中回过神,便看见了余烬的动作,这让他的心又悬了起来。他觉得那一尊鼎实在太古怪了,而且其中散发的气息让他十分不舒服。公良芷学的是驭兽一道,本身五感就比其他人强些,更何况他身体里又有一半的妖兽血脉,所以他对气味与感知都比其他人更加敏感,那鼎里的东西让他有很不好的感觉。
余烬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却没有停下脚步。因为拥有了皇天的力量,如今三界之内的所有事物尽在他的掌握,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更加发现了这个鼎的问题余烬可以感受得到,这座鼎最终所连接的地方,竟已经脱离三界之外!
鼎的尽头,或许是虚空。
这也是余烬表情凝重的原因,因为无论是他还是皇天,在他们记忆中与虚空有所关系的,从来只有那一个人。
麓野停下了脚步。
他刚刚感受到皇天的气息,便已经顺从心意地追了过去,可他还没有离开一息的时间,就已察觉到了余烬房间内结界的异常。
事实上,余烬的屋子里和大多数修士一样,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一切对修士来说至关重要的法宝丹药等家当,都已经被他放到了随身携带的芥子袋中,这也是大多数修士的习惯,只有拥有自己洞府的高阶修士,才会选择把东西存入洞府。只是比起这些,余烬更喜欢田园如家的烟火气,便没有申领属于自己的洞府,而且他又有黑玉戒指内的宫殿作为储物空间,因此自然是把宝贝都放在身上才安心。
九星观门规森严,余烬入门晚但辈分高,定然不会有不长眼的小贼偷去他那里,可他屋里的结界为什么会出现反应呢?
尽管余烬的房间中没有什么真正值钱的物件,却有着对余烬来说的无价之宝那就是仍然陷入沉睡的公孙渺和被封在画里的江时尧。
由于这一次余烬要去参加试炼传承,其中危机重重,余烬不怕自己受伤,法宝丢了也可以再赚,他只怕万一有什么意外就会伤害到这两人,那他会恨死自己的。他相信九星观的安全,便没有带着这两人一起。江时尧和公孙渺都不需要别人照顾,所以余烬的重点都是围绕在安全上面,结界也布置得不少。
麓野虽然嘴上说要与余烬分道扬镳,但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在……所以麓野还是暗地里改进了余烬房中的结界,并将其与自己的意识相连,那时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哪成想这结界竟然真的有用到的这一天?
现在麓野完全陷入了两难,其实他刚一感觉到天君的气息,他几乎快要疯魔了,他自小就仰慕那个人,但由于对方早已有了伴侣,所以他从来没有表露出来过,任由皇天把他当作弟弟。但其实他对皇天的感情,绝对不输于凤祖。
当年皇天即将要化作天道,心灰意冷之下他也想追随天君而去,只是他既比凤祖幸运,又比凤祖不幸,因为皇天在消散前发现了他的死意,在消散前的一瞬间,皇天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
“傻孩子,你要追随的人,不该是我。”皇天一半的身体已经化为了金色的粒子,但他的微笑依然那么温柔:“活下去,去等他……你总会等到的。”
麓野那时候困惑极了,他不知道天君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天君让他活着,即使这些话只是个借口,他也不敢不听,所以幸运的是他活下来了,不幸的是,他连像凤祖那样为天君陪葬都做不到。不久之后他就被人暗算,彻底陷入沉睡,再睁眼时这个世界早已完全不同了。
所以当他在这个世界上感受到天君气息时,狂喜席卷了他的身心,他脑中瞬间闪过许多念头,难道当年天君留下了性命火种?或者他有转生的办法?是不是天君让自己等的就是这个人呢?
尽管理智上将这些可能性都一一否定,他知道天君是绝对不可能再活下来了,可情感上麓野却已经相信了自己的想法毕竟天君是那样的无所不能,不是吗?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余烬屋内的结界动了。他本来可以不管,但如今余烬远在千里之外,若是公孙渺和江时尧出了事……他不敢想象余烬的反应。
他见过余烬绝望时的样子,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他也见过余烬崩溃时的样子,即使微笑,可呼吸间都带着五脏六腑被撕裂了似的血腥气。他像是被人揉烂了、剁碎了,却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无言地承受着。麓野那时和他不熟悉,因此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如果可以的话,他的确不想看到那样子的余烬。
天君……
麓野抿了抿唇,最终垂下了眼。男人雪白的睫毛在风中微微颤动,好似脆弱的银蝶,而他身边的风却突然凛冽了起来,那只银蝶也几乎振翅欲飞,接着,他的周身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那雪花如被飓风般卷席,渐渐凝结在一起。终于,风和雪消散了,在原地留下的竟是一只蜷缩在地面上安眠的白色小鹿,它的身体是由雪花构成的,有些许细小而又洁白的冰晶,好像是活了一般在它周围萦绕着。
然后那小鹿抖了抖耳朵,睁开了眼睛。
“去吧。”麓野道,只见白雪小鹿站起身来,它先是蹬了蹬腿,在习惯了自己的身体后才冲着刚才出现天君气息的方向飞奔而去,它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很快就飞上天边消失不见了。
麓野站在原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便坚定地把目光转回了余烬的院落。
这么多年他都等了,再晚些年……其实也没什么。
作品 不过炉鼎而已(总受) - 第二百四十章 降世 内容
第二百四十章 降世
裴季甫放下了手中的罗盘。
“观主,卦象如何?”逍遥子坐在一边,张口问道。他端坐在裴季甫面前,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小桌,桌上的灵茶早已凉了,以往逍遥子最喜欢的就是上观主这儿来讨一杯上好的灵茶,再像个老小孩儿似的和他斗斗嘴,但是现在看来他显然没有这些闲情逸致,甚至额上还有一滴冷汗划过,好像有什么让他非常紧张的事情,可如今在这世上,能让这位大前辈紧张的事情可不多。
“无。”
裴季甫惜字如金,与眼前的逍遥子相比,这位曾经的神仙显得淡然得多,他用法术倒掉凉茶,再重新泡了一壶,见他动作始终慢悠悠的,逍遥子心急得干脆抢了裴季甫的活计,亲手给他把茶倒在茶碗里。
裴季甫却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步调,他缓缓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放过明显有些抓耳挠腮的逍遥子,解释道:“余烬的卦象一片空白。”
“这、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逍遥子忙问。裴季甫的卦象从不失手,如今这卦的结果如此古怪,实在让逍遥子乐观不起来。
裴季甫倒是依旧泰然:“余烬身份特殊,没人能参透他的未来,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他的路,只能由他自己来决定。”
不,也许这个世上还是有一个人,能够卜算出他的命运吧,可是现在那位前辈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哎,师尊你倒是一点都不急。”逍遥子有些烦躁地挠挠头:“你说,余烬会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吗?我们会不会太操之过急了?”
逍遥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窗外望去,他是真的很担忧:“他的修为……还远不到应该承受这些责任的时候,难道我这个老家伙就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在这里干等着吗?”
“相信余烬吧。他既然是天命之人,自然就有其道理。如果连他都做不到,我们……也无能为力。”
裴季甫顺着逍遥子的目光,与他一同看向外面。只见真仙界原本湛蓝的天空此时竟然一片漆黑,细看的话就能发现,竟是有无边无际的厚重乌云将天空完全遮蔽了,云层中不时传来轰隆隆的雷鸣声,整个真仙界都被笼罩在了黑暗之中,只有不时闪现的电光照亮大地,映出众人凝重的脸色。